第7章
柳元庆带着女儿和滔天怒火离去，禁卫军也在寝宫内外仔细勘察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疑点后撤离。寝宫内终于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和无形的硝烟味却并未消散。
宁毅站在原地，目送最后一队禁卫军消失在宫门外，脸上的纨绔与恼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峻。
与柳元庆的这次交锋，比他预想的更加凶险。皇帝的介入和禁卫军的出现，都说明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单纯的皇子争风或后宫阴私范畴，上升到了可能影响朝局稳定的高度。
柳元庆这只老狐狸，虽然暂时被他引导，将矛头指向了大皇子，但其内心深处未必没有怀疑。他最后的态度，与其说是相信了宁毅的说辞，不如说是为了保全女儿和家族名声，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处理方式——将此事定义为一场必须彻查的阴谋。至于他后续会如何行动，又能在这场旋涡中扮演什么角色，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更重要的是，皇帝宁渊的态度。这位掌控着整个大宁王朝命运的帝王，如此迅速地派禁卫军介入，是真的要彻查，还是仅仅为了安抚宰相，敲山震虎？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他又会如何处置？仅仅是斥责，还是会有更严厉的惩罚？
还有自己的母亲，苏贵妃。她是自己目前在宫中最大的依仗。这场风波如此之大，她是否能承受住压力？又是否会察觉到自己这个儿子，已经悄然“换了芯”？
一个个疑问如同乱麻般在宁毅脑中缠绕。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行动起来，巩固防线，获取更多信息，寻找破局之机。
“福安。”宁毅淡淡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经历风波后的疲惫。
一直躬身候在殿外、同样惊魂未定的福安连忙小跑着进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宁毅愈发浓厚的敬畏：“殿下，您没事吧？刚才可吓死奴才了！”
宁毅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表忠心，直接问道：“今天这事，你怎么看？”他再次将问题抛给这个老太监，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福安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福安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殿下在考校自己，连忙收敛心神，低下头，恭敬地说道：“回殿下，奴才愚钝。但此事……动静太大了，连禁卫军都惊动了，恐怕早已不是简单的栽赃陷害。背后之人，所图甚大，不仅是针对殿下您，恐怕……更是意在挑起殿下与宰相府的冲突，搅乱朝局！”
这番话，比上次更进了一步，点出了更深层次的阴谋可能。
宁毅心中微动，看来这老狐狸确实有几分眼力。“哦？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也最有能力策划此事？”宁毅追问道。
福安心头一跳，这个问题比上次更加敏感。但他知道，此刻是他表忠心、纳投名状的关键时刻。他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殿下，宫闱诡谲，朝局险恶。能有如此手笔，在宫中悄无声息布下此局，又能引动禁卫军的，放眼整个上京城，恐怕也只有……东宫那位了。也只有他，才有这个动机和能量，一石数鸟。”
他这次直接点出了“东宫那位”，也就是大皇子宁战。福安这是在下注，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了这位看似失势、实则可能隐藏极深的七皇子身上！
“哼，算你还有点眼力。”宁毅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今天的事，给本殿下盯紧了！尤其是柳家那个侍女小翠，务必看好了，别让她出任何意外，更不能让她再被任何人接触！另外，宫里宫外，有什么风吹草动，特别是关于父皇态度、宰相府动静以及东宫那边的消息，立刻报给本殿下，不得有误！”
“奴才遵旨！奴才定当为殿下效死！”福安连忙跪下磕头，语气斩钉截铁。他知道，从此刻起，他已经彻底绑在了七皇子的战车上。
“下去吧。”宁毅挥了挥手。
福安恭敬地退下。
宁毅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眯。福安暂时可用，甚至在关键时刻可能成为一把利刃，但忠诚度仍需考验。自己身边，太缺乏真正可以性命相托的心腹了。
当务之急，是立刻去见一个人——他的母亲，苏贵妃。
无论如何，苏贵妃是真心疼爱原主的，也是他在这个深宫之中，唯一能无条件信任和寻求庇护的人。而且，以苏贵妃的智慧和在后宫经营多年的眼线，或许能提供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关键信息和切实的帮助。
打定主意，宁毅顾不上疲惫，整理了一下衣冠，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危机，只是手臂上的绷带无法掩饰。他深吸一口气，朝着苏贵妃居住的玉芙宫快步走去。
玉芙宫位于后宫深处，是整个皇宫最华丽、最受恩宠的宫殿之一，足见苏贵妃圣眷之隆。
宫门前的太监宫女见到宁毅，都纷纷行礼，脸上带着恭敬和几分小心翼翼的同情——显然，七皇子寝宫发生的惊天大事，早已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后宫。
“殿下，您可算来了！娘娘都快急坏了！”苏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锦绣姑姑一见宁毅，立刻迎了上来，焦急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宁毅点了点头，心中了然，看来母亲已经知道了，而且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严重。
他随着锦绣匆匆走进内殿。只见一个身着华贵宫装、云鬓高耸、容貌绝美雍容的女子正焦躁不安地在殿内来回踱步，正是他的母亲，苏贵妃。
苏贵妃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保养得宜，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凤眼顾盼生辉，此刻却紧蹙着眉头，脸上笼罩着一层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怒意。
“毅儿！”看到宁毅进来，尤其看到他手臂上刺眼的绷带，苏贵妃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端庄仪态，猛地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声音急切而颤抖，“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那些天杀的！丧心病狂！竟敢如此算计我的孩儿！他们这是要你的命啊！”
感受到母亲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关切、愤怒以及那份深切的恐惧，宁毅心中涌起一股复杂而温暖的暖流。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如此炽热的亲情。原主虽然混账，但有这样一个真心疼爱他的母亲，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母妃，儿臣没事，只是皮外伤，不碍事。”宁毅连忙安抚，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原主相似，带着几分后怕和委屈，“让母妃担心了。”
“皮外伤？！”苏贵妃凤目圆睁，怒声道，“这哪里是皮外伤那么简单？！他们这是要你的命！是想让你身败名裂，万劫不复！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这次机警了些，发现了不对，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就算你父皇再疼你，也断然保不住你！柳元庆那只老狐狸，更是会把你生吞活剥了！”
苏贵妃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洞察人心的火眼金睛，其中的利害关系和凶险程度，她岂能看不明白？
“是谁？查出来没有？是不是宁战那个小畜生？！除了他，还有谁敢如此胆大包天？！”苏贵妃咬牙切齿地问道，眼中闪烁着狠戾的光芒。后宫争斗，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涉及到自己儿子的性命安危，她绝不会有半分手软！
宁毅心中一动，看来母亲对大皇子的敌意和警惕由来已久，这倒是省了他不少口舌。
“儿臣已经审问了柳如烟的贴身侍女，她招认是受东宫大皇子府上的管事太监魏忠指使。”宁毅低声说道，将审问结果告知，“但我们没有直接的物证指向大哥本人，恐怕……”
“哼！还要什么直接证据！”苏贵妃冷哼一声，眼中怒火更盛，“在这宫里，除了他，还有谁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害你？这笔账，本宫给他记下了！他以为有皇后和张家在背后撑腰，就能为所欲为吗？痴心妄想！”
她拉着宁毅坐下，仔细端详着儿子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和审视。今天的毅儿，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虽然还在喊委屈，但眉宇间那份惊慌失措少了许多，反而多了一丝……远超他年龄的冷静和沉稳？尤其是刚才提到审问侍女和东宫时，那眼神中的冷意，让她都感到有些陌生。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更愿意相信是这场惊吓让儿子一夜之间“长大”了些。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护儿子周全。
“毅儿，你听着。”苏贵妃握紧宁毅的手，郑重地说道，语气恢复了冷静和果断，“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但眼下形势复杂，你父皇态度不明，我们更不能鲁莽行事。你大哥现在势大，羽翼已丰，硬碰硬我们讨不到好。”
“你父皇那边，本宫会去周旋，探探他的底线。柳元庆那边，他既然已经怀疑是大皇子所为，为了他自己和柳家的颜面，暂时就不会把矛头完全对准你，甚至可能成为我们暗中的助力，但这老狐狸心思深沉，不可不防。”
“至于你，”苏贵妃看着他，“恐怕……禁足是免不了了。你父皇需要给柳元庆一个交代，也需要给朝野一个态度。不过，禁足也好，正好让你避开这风口浪尖，暂时低调行事，不要再惹是生非。暗地里，我会派人帮你盯着东宫和柳府的动静，搜集证据。只要抓到宁战的把柄，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苏贵妃的话语，条理清晰，利害分明，显然已经在短时间内有了初步的应对之策。
宁毅心中安定了不少。有母亲的支持和谋划，他在这宫中的处境无疑会好很多。“儿臣都听母妃的。”宁毅顺从地点头。
苏贵妃看着儿子难得乖巧懂事的模样，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好孩子，这次真是受委屈了。放心，有母妃在，绝不会让人再轻易欺负了你去！”
宁毅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柔触感，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不仅要为自己而战，也要守护好眼前这位真心疼爱自己的母亲。
离开玉芙宫时，已近午时。刺眼的阳光洒满皇宫，琉璃瓦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但这辉煌之下，却隐藏着无尽的暗流汹涌和冰冷杀机。
宁毅深吸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头的巨石稍微轻了一些，但肩上的担子却更重了。
他捏了捏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尚未完全掌控的“天生神力”。
仅仅依靠母亲的庇护和权谋算计是不够的。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自己必须尽快掌握真正的力量！无论是权势，还是……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武力！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或许，是时候好好研究一下这具身体的潜力，以及……那些沉睡在他脑海中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宝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