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用过膳后,宁毅并未立刻休息,而是将寝宫内殿的门窗再次确认紧闭,开始了下午的体能恢复性训练和对“天生神力”的初步探索。
他尝试着按照前世记忆中的一些基础内家拳的发力技巧,引导体内那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配合呼吸吐纳。虽然不得法门,效果甚微,但每一次尝试,都让他对这具身体的潜能有了更深的认识。
“看来,寻找一部合适的内功心法,或者至少是基础的运气法门,迫在眉睫。”宁毅心中暗道。否则空有神力,却如稚童挥舞巨锤,难以有效运用,甚至可能伤及自身。
就在他沉浸在对身体潜能的探索中时,殿门被轻轻敲响。
“殿下,福安公公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门外传来小太监恭敬的声音。
宁毅眉头微皱,停下动作。福安这么快又来了?难道是宫里或宰相府那边又出什么变故了?还是关于小翠的审问有了新进展?
“让他进来。”宁毅沉声道,同时快速整理了一下略显汗湿的衣衫。
福安低眉顺眼地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复杂神色,既有如释重负,又带着一丝惊疑和凝重,躬身道:“奴才参见殿下。有两件事,需向殿下禀报。”
“说。”宁毅走到桌边坐下,端起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第一件,是关于柳府那个侍女小翠。”福安压低声音,凑近了一些,“奴才遵照殿下的吩咐,将她严加看管,并让太医开了药。刚才下面人来报,详细搜查了她的随身物品,除了殿下您之前说的那一百两银票,还在她的一个贴身香囊夹层里,发现了一小包……药粉。太医初步验过,说……说与柳小姐所中迷香‘醉仙散’的成分,极为相似,只是剂量更大,似乎……还掺杂了其他东西。”
宁毅眼神一凝!还有后手?
“其他东西?是什么?”
福安脸色有些难看:“太医说……那东西,似乎有……污人清白、催情助兴之效……而且药性更为猛烈。幸好……幸好殿下您发现得早,或者说……那小翠还没来得及或不敢用上这最后的手段……”
宁毅心中瞬间腾起一股冰冷的杀意!好狠毒的计策!若是自己当时真的被原主的欲望控制,或者柳如烟反抗激烈,小翠再用上这东西……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到时候别说栽赃,恐怕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是铁证如山!大皇子,你真是步步杀机!
“知道了。”宁毅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声音冰冷,“东西收好,人继续看牢,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这份药粉,是比银票更有力的证据!
“是!”福安连忙应道,额头渗出冷汗。随即又禀报道:“第二件事,是方才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已经得知了昨夜之事,龙颜震怒!旨意刚刚已经下了。”
宁毅心中一紧,来了!“父皇如何说?”
福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宁毅的脸色,低声道:“陛下……斥责了殿下您‘行为不端,有失体统’,罚您禁足寝宫,闭门思过一个月,无旨不得外出。同时,也下旨斥责了大皇子‘管教下人不严,御下不力’,令其彻查东宫奴才,三日内,必须给宰相大人和……和殿下您一个交代!”
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斥责大皇子并令其彻查?
宁毅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皇帝这手玩得果然是帝王心术!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暗藏玄机。
罚自己禁足,是给宰相和朝野一个交代,表明皇家“公正严明”的态度,也是对自己这个“惹祸精”的敲打和保护。
斥责大皇子“管教不严”,看似轻描淡写,却是在明确告诉所有人,皇帝怀疑此事与东宫有关!
最妙的是,让大皇子“彻查东宫奴才”并“给交代”!这简直是把皮球狠狠地踢了回去!让大皇子自己去处理那个动手的魏忠,是丢车保帅,还是另有动作?无论如何,都会让大皇子焦头烂额,并且在宰相和自己面前留下一个“办事不力”或者“心虚包庇”的把柄!
高明!果然是玩弄权术的老手!
“父皇的旨意,儿臣自当遵从。”宁毅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沮丧和委屈,叹了口气,“唉,真是流年不利,平白无故遭了这无妄之灾。一个月不能出去,可要闷死我了。” 他这番作态,完全符合一个被禁足的纨绔皇子该有的反应。
福安见状,连忙上前安慰道:“殿下不必忧心,陛下心里还是疼您的,否则也不会只是禁足了事,还敲打了东宫那位。再说,有娘娘在,等风头过去,再去求求情,想来很快就能解禁了。”
宁毅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他百无聊赖地端起茶杯,目光无意间瞥到桌角那本被他随手翻过的诗集,心中那个“用诗词改变形象”的念头再次清晰地浮现。
时机,似乎差不多了?禁足期间,正好可以“潜心向学”、“幡然悔悟”,偶尔“灵光一闪”,也更符合逻辑不是?
他放下茶杯,像是为了排遣郁闷,又或是真的想“思过”,状似无意地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在旁边一张空白的宣纸上,缓缓写下了几行字。
他的动作依旧不算娴熟,笔法也称不上精妙,但这一次,他写得很认真,一笔一划,力求工整,努力模仿着记忆中原主那略显浮夸、内里空虚的字体,却又在收笔顿挫之间,不自觉地融入了一丝属于现代灵魂的锋锐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开阔意境。
福安恭敬地站在一旁,眼角的余光瞥见宁毅在写字,心中更加好奇。这位殿下平日里最是讨厌舞文弄墨,今日这是受了多大刺激?竟然主动写起字来了?写的是什么?请罪的奏章?还是……
他悄悄探头看去,只见宣纸上写着:
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短短二十个字,用词简单,格律工整,字迹……也只能算是一般般,甚至有些地方略显稚嫩。
福安初看之下,甚至愣了一下。就这?这就是殿下“思过”的结果?这诗……似乎太过直白浅显了些?比起宫中那些翰林学士、或者大皇子门下那些才子们惯用的华丽辞藻、引经据典、意境幽深的诗作,简直可以说是……小学生水平?
然而,当福安这位在宫中浸淫多年、也算略通文墨的老太监,将这二十个字连起来,反复诵读,细细品味其中蕴含的意境和气魄时,他的脸色却骤然间变了!变得无比震惊!甚至有些骇然!
前两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寥寥十个字,勾勒出的景象何其壮阔!何其雄浑!仿佛一幅波澜壮阔、气吞山河的画卷在眼前轰然展开!这等胸襟,这等气魄,岂是寻常闺阁诗人或者无病呻吟之辈所能写出?!
而后两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更是由景生情,由实化虚,道出了一个朴素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无尽哲理和进取之心的道理!想要看得更远,就要站得更高!这其中蕴含的昂扬之志,那股不甘于现状、渴望攀登高峰的勃勃雄心,简直破纸而出,呼之欲出!
这……这真的是那个不学无术、目光短浅、只知吃喝玩乐的七殿下能写出来的诗?!
福安猛地抬起头,用一种看待怪物般的眼神,难以置信地看向宁毅。
宁毅此时仿佛刚刚写完,对着自己的“大作”端详了片刻,随即又像是不满意似的,重重地摇了摇头,动作随意地将那张刚刚写就、墨迹未干的宣纸揉成一团,看也不看,随手就丢进了桌旁的字纸篓里。
“唉,果然还是不行,手生了,意境也差了点,写不好,写不好。”他自言自语般抱怨了一句,然后抬起头,看向目瞪口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的福安,皱眉道:“看什么呢?还有事吗?没事就退下吧,本殿下累了,要休息了。”
“啊……是,是!奴才……奴才告退!”福安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惊醒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几乎是手脚都有些不协调地、脚步虚浮地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寝宫大门,被外面微凉的宫风一吹,福安才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扇已经紧闭的殿门,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种前所未有的骇然。
刚才那首诗……那首诗……绝对!绝对不可能是七殿下平日的水平!那等气魄!那等意境!那等哲理!就算是大儒鸿儒,也未必能轻易写出!
难道……殿下这段时间受了刺激,真的……突然开窍了?醍醐灌顶了?
不!不对!
福安猛地摇了摇头,联想到昨夜殿下在危机时刻那异乎寻常的冷静应对、那番颠倒黑白的流利说辞、以及刚才审问小翠时那洞悉人心的手段……一个更加大胆、更加让他心惊肉跳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这位七殿下,不是开窍了!他……他是一直都在藏拙!
他一直在用纨绔废物的形象伪装自己!
福安越想越觉得心惊胆寒,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位七殿下的心机城府,该有多深?!他到底图谋着什么?!
再想到那首诗的最后两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哪里是写景?这分明是在抒发他的野心!他不甘于现状!他想要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他想要……
福安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去向苏贵妃禀报此事——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惊人的发现,也需要重新评估自己的站位和未来的策略。他快步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同时暗暗下定决心:必须想办法,派一个最机灵、最可靠的小太监,悄悄地,把字纸篓里那个纸团……完好无损地弄出来!
这首诗,这首被殿下“随手丢弃”的诗,或许不仅仅是一个信号,更可能是一把钥匙,一把解开七殿下真正面目、甚至可能改变未来格局的钥匙!他福安,必须牢牢握在手里!
而寝宫之内,宁毅听着福安略显仓惶离去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智珠在握的弧度。
鱼饵,已经精准地抛下去了。
福安这条老狐狸,果然上钩了。而且,看他的反应,似乎比预想的还要……激动?
很好。
接下来,就看这条鱼,能翻起多大的浪花了。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他低声念着这句诗,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和自信。
这个世界,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皇宫牢笼,困不住他!他的目光,早已越过宫墙,投向了那更高、更远、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