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晨光穿透斑驳的窗棂,在江小川的脸上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斑,轻柔地唤醒了他,那细碎的光点像是大自然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眼睑,将他从深沉的梦境中唤醒。
他的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气息——那是爷爷独特的煮茶方式,茶香中混杂着松木炭火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山野草木香,这复杂而和谐的气味组合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时每个清晨都是从这样的茶香中醒来的。
江小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被窝里坐起身来,感受着被子散发出的阳光和青草香——爷爷确实如他所说,每月都将被子拿出去晒,那种晒过的棉被特有的温暖和柔软包裹着他,像是一个来自故乡的拥抱。
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仿佛这里的时间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就静止了,等待着他的归来,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他的高中课本,封面已经有些泛黄但依然干净整洁,显然经常有人擦拭。
墙上钉着他的奖状,那些曾经让他骄傲的荣誉证书被装在简单的木框里,玻璃擦得一尘不染,反射着晨光,闪烁着微微的光芒,像是在向他诉说着过去的荣光。
床头柜上甚至还放着他高中时用的闹钟,那个红色的小闹钟指针停在七点十五分——他高中时每天的起床时间,闹钟的表面被擦得锃亮,但指针已经不再走动,像是在等待主人的归来重新上弦。
他走到窗前,推开略显陈旧的木窗,木窗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那声音熟悉得让他心头一颤,仿佛打开的不只是一扇窗,而是通往过去的时光隧道。
清新的山间空气夹杂着晨露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种纯净的空气中含有微微的草木芬芳和泥土的气息,是城市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复制的自然馈赠。
远处的青山在朝霞的映衬下轮廓分明,层层叠叠的山峦如同一幅水墨画卷徐徐展开,山顶的云雾在晨光中缓缓流动,宛如仙境。
山脚下的村庄炊烟袅袅,白色的烟雾在清晨的阳光中显得格外柔和,那是村民们开始一天生活的信号,每一缕炊烟都代表着一个家庭的温暖和活力。
几只麻雀在房檐下跳跃鸣叫,它们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欢快的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却又与这宁静和谐地融为一体,构成一幅宁静祥和的乡村图画。
“这才是生活啊,”江小川深吸一口气,轻声自语,让山间的清新空气充满肺部,感受着那种纯净和自由,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平静,与城市中那种永不停歇的焦虑感形成了鲜明对比。
穿好衣服,江小川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生怕打扰了这份清晨的宁静,他的脚步轻盈而谨慎,像是怕惊扰了这个被时光保护的空间。
穿过狭长的走廊,墙上挂满了泛黄的老照片,那些照片被简单的木框装裱,排列得整整齐齐,是茶馆百年历史的无声见证,每一张照片都讲述着一个属于这个家族的故事。
最早的一张已经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穿着长袍的人站在茶馆门前,他们的面容已经被岁月模糊,但挺拔的身姿和自豪的神态依然可见,那是江家祖先创建茶馆时的珍贵影像。
而最新的一张则是江小川高中毕业时与爷爷的合影,照片中的他穿着整洁的毕业礼服,笑容灿烂,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充满对未来的憧憬,而爷爷站在他身边,身体挺直,眼中满是骄傲和期望,那是江小川记忆中爷爷最开心的一天。
茶馆的主厅里,江大海正坐在他那张标志性的太师椅上,那把椅子已有数十年历史,木质因长期使用而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光泽,椅背上的雕花虽然简单却充满韵味,专注地煮着一壶茶。
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经过千百次的打磨,从取水、烧水到投茶、出汤,每一步都精确到位,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每一个手势都蕴含着对茶道的敬畏和热爱。
在晨光的映照下,茶汤在透明的玻璃壶中呈现出迷人的琥珀色,阳光穿过茶汤,在桌面上投下一片温暖的金色光斑,茶叶在水中舒展翻腾,仿佛在演绎一场无声的舞蹈,那是生命的律动,也是时间的流转。
“起来啦?”感受到身后的气息,江大海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里带着慈爱,眼睛依然专注地盯着茶壶,他的手指轻轻拨动着茶壶盖,确保水温均匀,动作精准而细致,“我还以为你要睡到中午呢,城里人作息都乱了吧?”
“昨晚太累了。”江小川走到爷爷身边,蹲下身来,凝视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如此粗糙,却能调出如此精妙的茶汤,那双手上的每一道皱纹、每一个老茧都是岁月和劳作的见证,却在烹茶时展现出令人惊叹的精准和优雅,“这是什么茶?香气不太一样。”
“新茶,采的是山顶的春茶,去年存的。”江大海的眼睛里闪烁着自豪的光芒,那种自豪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片土地所孕育的珍宝,他轻抚着茶壶,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手指在壶身上轻轻滑过,感受着茶壶的温度和质感,“本来想送你去城里的,没机会。”
江小川喉头一紧,昨晚听到的话在脑海中回荡——“江爷爷为了你,这半年跑了城里多少趟”,那些话语如同重锤敲击着他的心,爷爷来过那么多次,他却从未察觉,甚至没给过爷爷一个机会送上这份心意,这种愧疚如同一块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呼吸困难。
“来,尝尝。”江大海斟了一杯茶,动作稳健而优雅,茶水从壶嘴流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入杯中,没有一滴溅出,茶汤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一杯液态的琥珀,“看看能不能喝出来是那座山的茶。”
江小川接过茶杯,感受着透过瓷杯传来的温暖,那种温度恰到好处,不烫手却足够温暖,他将杯子举到鼻前,深深吸入那股独特的茶香,闭上眼睛,让香气充满感官。
他轻抿一口,茶汤在口中化开,先是一丝清爽,像是山间的清风拂过舌尖,随后是微微的甘甜,如同春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最后在喉咙处留下一种留连忘返的回味,那种回味绵长而复杂,像是一首无声的诗,这是他从小喝到大的味道,却在城市中再也找不到的味道。
“牛背山的?”他试探着问道,记忆中那座山上的茶树总是结出特别甘甜的茶叶,那种甘甜中带着一丝特殊的花香,是其他山上的茶叶所不具备的特质。
江大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笑容满面,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形成一道道快乐的纹路:“记性不错嘛,还记得当年教你的东西,看来城里没把你的舌头养废。”
“是牛背山正南坡的茶,去年春分前采的,存了一年,这两天刚好到了喝的时候。”江大海补充道,声音中充满了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对茶叶的尊重,他说起茶来,眼中总是闪烁着特殊的光芒,那是一种近乎信仰的热情。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那是熟悉的村民们的声音,带着乡音的问候和笑声,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江大海站起身,动作利落得不像他的年纪,笑道:“客人来了,茶馆要开张了。”他的声音中带着期待和喜悦,仿佛每一天开张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门帘被掀起,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穿着整洁的中山装,背挺得笔直,步伐稳健有力,身后跟着几位村民,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晨起的红润和对新一天的期待。
那是王老先生,退休前在镇上中学教了四十年语文,桃李满天下,现在每天清晨第一件事就是来茶馆喝上一杯茶,吟诗作对,他的到来总是为茶馆带来一股文人雅士的气息。
“老江,听说小川回来了?在哪呢?”王老先生一边走进来,一边朝里张望,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点不像七十多岁的老人,他的目光敏锐地扫视着茶馆的每个角落,寻找着他曾经最得意的学生。
江小川连忙起身迎接,动作中带着对长辈的尊敬:“王老师,您好。”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和敬意,这位老人不仅是他的启蒙老师,更是他心中永远的榜样。
“好好好!”王老先生上前两步,双手握住江小川的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依然有力,激动得险些掉下老花镜,他的眼睛因激动而微微湿润,透过镜片闪烁着欣慰的光芒,“三年不见,出息了啊!在城里干得怎么样?”
江小川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神闪烁,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如何告诉这位期望他成才的老师,他在城里的“成就”是如何被人窃取,又如何狼狈地逃回家乡?
就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邮递员老赵,他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邮政制服,虽然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整洁,背着那个几十年如一日的邮差包,那个包已经磨损得边缘发白,但依然结实耐用,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憨厚笑容,那种笑容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来来来,今天的报纸和信件!”老赵一边进门一边从包里掏出几份报纸和信件,动作麻利而熟练,随手放在门边的小桌上,然后拍了拍双手,发出“啪啪”的声响,“老江,来一杯你那招牌的乌龙,昨晚值班累死我了。”
江大海笑着点头,熟练地准备起茶具,他的手法娴熟而优雅,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经过千百次打磨,茶叶在他指尖舞动,如同有了生命。
茶馆开始热闹起来,几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搬来雕刻精美的象棋,在角落那张被岁月打磨得锃亮的方桌上摆开阵势,沉甸甸的象牙棋子落在木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响声,每一步落子都引来围观者一阵低声评论。
王老先生坐在窗边那个阳光刚好能照到的位置,慢条斯理地戴上挂在胸前的老花镜,镜框上的金属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一边小口啜饮着碧绿的茶水,一边认真研读今天刚送来的报纸,报纸的油墨香与茶香交织在一起,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或批评,那声音带着文人特有的韵味。
老赵坐在吧台前那把专属于他的高脚凳上,身上的邮政制服虽然褪色却依然挺括,一边品尝着江大海特地为他泡制的乌龙茶,一边向江大海抱怨乡镇合并后邮递路线变得多么复杂,他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着新的路线图,眉头因抱怨而微微皱起。
茶馆的生活节奏和江小川记忆中一模一样,温馨而自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熟悉的位置和习惯,每个角落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连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的斑驳光影都仿佛是这幅画中不可或缺的一笔。
与城市中那种快节奏、高压力的生活相比,这里就像是被时光遗忘的一隅,一个让疲惫灵魂得以休憩的避风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舒适而满足的表情,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感受生活本身的韵律,聆听时间流淌的声音。
正当江小川沉浸在这熟悉而温暖的氛围中时,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后门轻盈地走了进来,她的出现仿佛带来一阵山间的清风,悄无声息却又让人无法忽视,连室内的光线似乎都因她的到来而变得柔和。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和浅色牛仔裤,毛衣的领口整洁而柔软,牛仔裤的褶皱恰到好处,头发松松地扎成一个马尾,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耳边,为她增添了几分随性的美,脸上没有一丝妆容,却透着一种只有山间清泉才有的清新自然之美。
叶晚晴,这个名字在江小川心中激起一阵微妙的涟漪,带着记忆中的甜蜜与淡淡的苦涩,像是尘封已久的琴弦被轻轻拨动,发出久违的共鸣。
江小川几乎是立刻认出了她,尽管三年不见,她已经从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叫“小川哥哥”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她的眉眼间依然保留着少女的纯真,却又增添了成熟女子的沉稳与优雅。
她的动作优雅从容,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像一阵风轻轻拂过,连地板上的尘埃都不忍心惊扰,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刻意,又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
“江爷爷,我来帮忙了,”叶晚晴轻声说道,声音清澈如山间的溪水,带着晨露般的清新与纯净,她动作自然地拿起挂在墙上的浅蓝色围裙系在腰间,纤细的手指灵巧地系好带子,显然这已是她日常的习惯,那熟练的动作中透露出她与这个茶馆的亲密关系。
江大海笑着点点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形成一道道快乐的纹路:“晚晴来了,今天比昨天早啊,”他的声音中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还有一丝对这个勤老姑娘的欣赏。
“昨晚下雨,担心山路滑,爷爷让我早点回去了,”叶晚晴解释着,声音轻柔却清晰,她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开始整理茶桌上精致的茶具,双手在茶盘和杯碟间灵活穿梭,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显示出娴熟的茶艺功底,她的指尖与陶瓷相触,发出细微而悦耳的声响。
江小川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叶晚晴的每一个动作,记忆中那个总是被他嘲笑“手笨”的小女孩,如今却能如此优雅地烹茶倒水,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内敛而自信的气质,这种变化让他感到陌生又好奇,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感动与遗憾。
“小川哥…”叶晚晴终于注意到他的存在,轻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却又戛然而止,仿佛这个亲昵的称呼已经变得不再适合,她微微低下头,调整了一下语气,然后重新抬起头,用更为正式的口吻说道:“江先生,你回来了。”
那声生疏的“江先生”让江小川心头一震,如同一把细小但锋利的刀刺入心脏,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与距离感,那个曾经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如今却用如此疏远的称呼,这种变化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这三年间发生的改变。
他想说些什么,想解释,想拉近这突然拉开的距离,唇边的话语还未成形,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打断,打破了这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让开让开!我的好东西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冲进茶馆,动作急切而充满活力,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废旧零件拼凑而成的装置,那装置虽然看起来简陋,但每一个零件都被仔细清洗擦拭过,少年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笑容,眼睛因为激动而闪闪发光,像是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
“哎呀,阿福,一大早就闹腾!”几位正在下棋的老人不满地嚷嚷着,粗糙的手指停在半空中,皱起的眉头和不满的言语却掩饰不住眼角流露出的宠溺笑容,显然,这个名叫阿福的少年是村里的常客,大家对他的调皮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成了茶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看看我做的收音机!能收到县城的广播了!”阿福兴奋地向大家展示着自己的作品,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小心地将那个装置放在茶桌上,轻轻拨动上面的旋钮,那是一个用铁盒、废旧电线和一些零散的电子元件拼凑而成的简易收音机,虽然外观看上去歪歪扭扭,接线处用胶带粗糙地缠绕,却有几分独特的科技感,显示出制作者的用心与聪明才智。
“哈哈,这破烂也能叫收音机?”一个正在落子的老人笑着调侃,茶杯中的茶水因他的笑声而微微震荡,泛起细小的涟漪,这话引得其他几位围观的村民也跟着笑起来,笑声在茶馆的木质空间内回荡。
阿福的脸涨得通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根,眼中原本闪烁的光彩瞬间黯淡下来,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他倔强地抿着嘴唇,下巴微微抬起,显然受了打击却不愿示弱,小小的拳头在身侧攥紧又松开,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
江小川走上前,动作自然地弯下腰,与少年平视,认真地检查那个被人嘲笑的“收音机”,他的手指轻轻触摸着每一个连接点,眼神中充满了专业的审视和真诚的兴趣,他惊讶于少年的创造力与动手能力,虽然做工粗糙,布线凌乱,但是基本原理却是正确的,连接也很巧妙,显示出制作者非凡的天赋。
“这设计很不错,”江小川真诚地说,声音中充满了赞赏,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一处接线点,指尖上的茧子与金属零件相触发出微弱的摩擦声,“你只是缺一个电容,信号才会不稳定,你看,如果在这里加一个0.1微法的电容,就能稳定接收了,”他的解释简单明了,既不卖弄专业知识,又给出了实用的改进建议。
阿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重新点燃的灯泡,闪烁着希望和喜悦的光芒,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小川,仿佛看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真的吗?你懂这个?”他的声音因惊喜而提高了八度,引得茶馆里的人都转头看来。
“我大学学的电子工程,”江小川笑着说,语气平淡却不失自信,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瘦削却结实的肩膀,那种亲近和认可的姿态让少年挺直了背脊,“你这个设计很巧妙,有创意,我看过很多专业设备,但你的想法很独特。”
“哇!你太厉害了!”阿福激动地跳了起来,仿佛脚下装了弹簧,眼中充满崇拜和敬佩,他的双手因兴奋而微微颤抖,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我可以跟你学吗?我想做一个更大的,能收到省会的广播!甚至可能是国外的电台!”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与梦想。
江小川被少年的热情感染,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发自内心,让他原本疲惫的面容瞬间明亮起来:“当然可以,我很乐意教你,”他的回答简单而坚定,没有任何敷衍或勉强,在他看来,鼓励这样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时,他敏锐地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如有实质,让他的后背微微发热,他转头看去,正是站在吧台后的叶晚晴,她手中正拿着一只刚擦拭干净的青花茶杯,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窗户洒在她身上,为她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她的眼神复杂,带着几分怀念,几分欣慰,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眉间微不可察地皱起又舒展,像是在回忆某个遥远而美好的片段,又像是在为现在的场景感到一丝温暖与欣慰。
趁着茶馆暂时没有新客人,江小川鼓起勇气走到叶晚晴身边,脚步既不匆忙也不拖沓,试图打破这份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与距离:“晚晴,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比预想的要低沉,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眼神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动作。
“嗯,三年了,”叶晚晴的声音平静,没有起伏,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普通的事实,她的手上继续整理着茶杯,修长的手指在瓷器间灵活移动,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睛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活计,避开了与江小川的直接对视,“自从大学毕业后,你就再也没回来过,”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落入平静的湖面。
这简单的陈述却比任何责备都更让江小川感到愧疚,字字如刀,直指心底,三年,整整三年,他沉迷于城市的繁华与事业的追求,将这个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地方抛在脑后,而这个曾经与他形影不离的女孩,也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我…”江小川张口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干涩,词语在舌尖打转却不知从何说起,是该说工作忙得抽不开身?还是城市生活太诱人让他忘记了故乡?亦或是承认自己变得功利而现实,将故土亲情视为事业道路上的羁绊?无论哪种解释,此刻听来都苍白无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吧台的边缘,感受着木质纹理的粗糙与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