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北平城西区，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静静伫立在胡同深处。青灰色的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朱漆大门虽已斑驳，却依然坚固。院内几株老槐树婆娑摇曳，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百年沧桑。
这座普通的四合院，正是龙飞口中的"安全屋"。
吉普车停在了胡同口，龙飞示意众人徒步前行。夜色已深，胡同里昏暗一片，只有零星的灯光从窗户中透出，为崎岖不平的石板路提供微弱的照明。
"小声点，这一带住着不少普通百姓，也有日本人的眼线。"龙飞压低声音警告道，领着众人穿过蜿蜒的胡同。
赵时哲半扶半抱着叶鸾，后者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赵时哲低声鼓励道，感受着怀中女子微弱的体温。
"我没事..."叶鸾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却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一行人终于来到那座四合院前，龙飞轻轻敲了三下门，停顿，再敲两下。片刻后，门内传来响应的两声轻叩，朱漆大门随即无声滑开一条缝隙。
"是我，龙飞。"
门缝中露出一张警觉的面孔，看清来人后，才将门完全打开。守门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眼神锐利，举止敏捷，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人物。
"老齐，情况怎么样？"龙飞快步走进院子，同时示意赵时哲赶紧将叶鸾带进来。
"汪先生和小顺子都在东厢房，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老齐回答道，同时警惕地向外张望了一眼，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小心地关上大门，插上门闩。
院内灯火昏暗，只有东厢房点着一盏油灯，投下温暖的黄色光晕。穿过石板铺就的小径，众人来到东厢房门前。门未关严，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传来小顺子的声音：
"汪先生，您说日本人到底要拿这些宝贝做什么？难道真的像传说中说的那样，集齐九件秘宝就能找到什么大宝藏？"
"噤声！这些事不是你该问的。"汪定邦严厉的声音随即响起。
龙飞轻轻推开门，屋内的谈话戛然而止。宽敞的厢房内，汪定邦正坐在八仙桌旁喝茶，小顺子则站在一旁，见到来人，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赵探长！叶小姐！"小顺子连忙迎上来，看到叶鸾的伤势，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叶小姐这是怎么了？"
"中枪了，需要立即处理。"赵时哲紧张地说，将叶鸾小心地放在屋内的木榻上。
龙飞立刻吩咐道："老齐，去请陈大夫来，就说是我让请的。记得走暗道，不要惊动任何人。"
老齐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叶鸾的伤情很严重吗？"汪定邦关切地问道，他的右臂缠着绷带，显然在王部长老宅的遭遇战中也受了伤。
"肩膀中弹，失血不少，但子弹应该已经穿透出去了。"赵时哲检查了一下叶鸾的伤口，"如果能及时处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谢谢..."叶鸾轻声说道，目光却充满坚毅，"别担心我，玉龙玺才是当务之急。"
汪定邦神色凝重地摇摇头："王部长老宅已经被日本人控制了，我们前去查探时遭到了伏击。看来龙茜早就出卖了我们，将我们的计划透露给了日本人。"
"不仅如此，"龙飞沉声道，"龙茜还带领太田中佐去了徐家煤矿寻找白银龙牙，好在我父亲早有先见之明，十年前就将真品转移了。"
"那三彩双龙耳瓶呢？"赵时哲问道，"它已经落入日本人手中了？"
龙飞点点头，神色阴郁："是的，据我所知，它现在被存放在日本驻北平使馆内的保险库中，几乎不可能取回。"
房间内一时陷入沉默。九龙秘宝中，他们手中只有青铜凤钥，白银龙牙藏在龙飞知道的地方，三彩双龙耳瓶在日本人手中，玉龙玺下落不明，其余五件更是音讯全无。
"我想我们需要重新整理一下思路。"赵时哲打破了沉默，"首先，日本人为什么对这些秘宝如此执着？"
汪定邦抿了一口茶，缓缓道："相传，这九件秘宝合在一起，能够指引找到一个巨大的宝藏，那宝藏中藏有唐朝覆灭前皇室秘密转移的大量珍宝，价值连城。但这只是传说。"
"不，不仅仅是珍宝。"龙飞突然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根据我父亲的记载，那处宝藏中还藏有一份重要的古代地图和一本兵书，记载着某种强大的武器配方。日本人真正想要的，是那份兵书。"
"武器配方？"赵时哲皱眉，"什么样的武器值得他们大费周章？"
"传说中的'火龙珠'。"龙飞压低声音，"据说是一种能够焚城毁寨的强大火器，唐末藩镇混战时期曾经使用过，威力巨大，但后来配方失传了。如果日本人得到了这种武器的配方..."
"他们就能在战场上取得决定性优势。"赵时哲接过话头，神色凝重，"特别是在当前局势下，这种武器可能会彻底改变战争走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众人立刻警觉起来。龙飞迅速拔出腰间的手枪，赵时哲也本能地挡在叶鸾身前。
"是我，老齐。陈大夫来了。"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众人松了一口气，龙飞上前开门，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漆木医药箱。
"伤者在哪里？"陈大夫直奔主题，目光扫过房间，很快锁定在叶鸾身上。
"肩膀中弹，请您帮忙。"龙飞简短地说道。
陈大夫点点头，走到叶鸾身边，熟练地检查起伤口。"子弹已经穿透，这是好事。但伤口有些发炎，需要彻底清创消毒。"他从医药箱中取出器械和药品，开始处理伤口。
"会很疼，忍着点。"老大夫低声对叶鸾说道。
叶鸾咬紧牙关，点了点头。当陈大夫开始清创时，她额头上立刻渗出了冷汗，却没有发出一丝呻吟。赵时哲在一旁紧握着她的手，无声地给予支持。
"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龙飞转向汪定邦，"现在玉龙玺下落不明，白银龙牙我知道在哪里，但还有五件秘宝我们一无所知。没有所有的秘宝，我们就无法找到宝藏，阻止日本人得到火龙珠的配方。"
汪定邦思索片刻，突然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去找王部长，他应该知道更多信息。他毕竟是守护者之一，可能知道其他五件秘宝的下落。"
"王部长现在在医院，处境危险。"赵时哲提醒道，"日本人很可能已经在监视他了。"
"但我们别无选择。"龙飞坚定地说，"只有王部长知道更多的秘密。而且..."他顿了顿，"我父亲曾经提到过，九件秘宝中有一件特别重要，被称为'钥匙'，是打开宝藏的关键。我怀疑那件秘宝就在王部长手中。"
"那明天我们就去医院见王部长。"赵时哲决定道，"但我们需要非常小心，不能再打草惊蛇了。"
就在此时，叶鸾突然轻声说道："还有一个人...也许知道一些情况..."
众人立刻转向她。陈大夫已经处理完伤口，正在包扎，叶鸾脸色依然苍白，但声音比之前有力多了。
"谁？"龙飞急切地问道。
"我二叔...叶培源。"叶鸾缓缓道，"他曾是守护者，但十年前退出了。家族从未告诉我具体原因，只说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他现在在天津开了一家古董店，名叫'叶氏珍宝阁'。"
"叶培源..."龙飞若有所思，"这个名字我父亲提过。他确实是知情人，但据说他与其他守护者有过节。你确定他会帮助我们？"
叶鸾微微点头："不管有什么过节，为了国家大义，我相信他会出手相助。"
"那么我们分头行动。"赵时哲提议道，"明天我和叶鸾去医院见王部长，龙飞和汪先生去天津找叶培源。小顺子留在这里联络。"
"叶小姐伤势未愈，不宜奔波。"陈大夫在一旁提醒道，"她至少需要三天的休息。"
赵时哲沉吟片刻："那我一个人去医院，叶鸾留在这里休息。"
"不，我必须去。"叶鸾坚持道，"王部长信任我，见到我，他会说得更多。而且我的伤不碍事，真的。"
"可是..."
"没有可是。"叶鸾打断了赵时哲，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是我的责任，我的使命。"
看着她倔强的眼神，赵时哲只好妥协："好吧，但你必须答应我，如果感到不适，立刻告诉我。"
叶鸾点头应允。
"计划就这么定了。"龙飞总结道，"明天一早分头行动。现在大家都需要休息，特别是赵探长和叶小姐，你们经历了太多。"
众人纷纷点头。陈大夫收拾好医药箱，留下一些药品和使用说明，在老齐的陪伴下离开了。
"我去准备些吃的。"小顺子主动提议，走向厨房。
房间里只剩下赵时哲、叶鸾、龙飞和汪定邦四人。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赵探长，"龙飞突然开口，"我父亲生前一直很欣赏你。他说你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和判断力，是破解这个谜团的关键人物。"
赵时哲有些惊讶："你父亲认识我？"
"他关注你很久了。"龙飞神秘地笑了笑，"事实上，让你接手三彩双龙耳瓶失窃案，也有他的意思在里面。"
"什么？"赵时哲更加惊讶了，"可你父亲已经..."
"去世了？"龙飞摇摇头，"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他只是隐退了，暗中观察局势的发展。"
这个信息如同一枚炸弹，在赵时哲心中爆开。龙青山还活着？那位传说中的军统高级情报官，守护者家族的重要成员，竟然只是隐退，而非去世？
"为什么要这样做？"赵时哲困惑地问道。
"因为家族内部出了叛徒。"龙飞压低声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苦，"我父亲发现，有人暗中与日本人勾结，泄露了守护者的秘密。他不知道叛徒是谁，所以选择了隐退，暗中调查。"
"现在我们知道叛徒是谁了——龙茜。"汪定邦插话道。
"不，不仅仅是龙茜。"龙飞摇头，神色凝重，"我父亲认为还有更高级别的叛徒，可能就在守护者核心圈内。龙茜只是一个棋子。"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如果龙飞所言属实，那么他们中间可能就有内鬼，而且是位高权重的内鬼。
"你怀疑...我们中的某个人？"汪定邦皱眉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快。
"我不敢妄下定论。"龙飞谨慎地回答，"但我父亲告诉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使是看似最忠诚的盟友。"
汪定邦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但眼中的不满显而易见。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赵时哲决定转移话题："龙先生，你父亲有没有提到过'火龙珠'的具体情况？它真的如传说中那么厉害吗？"
龙飞的表情变得严肃："比传说中还要可怕。根据古籍记载，唐末黄巢起义时期，朝廷曾使用过这种武器。一颗火龙珠可以摧毁一座城池的城墙，燃烧数日不灭，水浇不熄。如果日本人得到了这种武器的配方，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们必须抢在日本人前面找到宝藏。"叶鸾虚弱但坚定地说道。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碰到了窗棂。所有人立刻警觉起来，龙飞迅速拔出手枪，示意大家噤声。
"可能是猫。"汪定邦低声说道，但表情同样紧张。
龙飞慢慢走向窗户，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窗帘，向外窥视。窗外漆黑一片，似乎什么也没有。
"看不见任何..."龙飞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黑影突然从屋顶掠过，快得几乎无法辨认。
"有人！"龙飞立刻拉上窗帘，大喊道，"老齐！有入侵者！"
几乎同时，院子里响起一阵打斗声，接着是老齐的喊声："东边墙头，有忍者！"
"日本人找到这里了！"赵时哲迅速反应过来，扶起叶鸾，"我们得立刻离开！"
龙飞已经冲到门口，拉开房门，却看到院子里一片混乱。几个黑衣人——日本忍者——正在与老齐交手，而更多的黑影正从院墙上翻越而入。
"从后门走！"龙飞当机立断，指向东厢房后面的一个小门，"那里有条密道，通向胡同另一头。"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屋顶破窗而入，直扑向叶鸾。赵时哲反应极快，一把将叶鸾推开，自己却被那黑衣人击中肩膀，踉跄几步。
"走！"他大喊一声，同时从腰间抽出佐藤的手枪，对着那忍者连开数枪。
枪声划破夜空，惊醒了整个胡同。黑衣忍者敏捷地躲开子弹，又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向赵时哲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飞刀从旁边射来，精准地命中忍者的手腕，逼得他松开了短刀。原来是叶鸾，尽管身受重伤，仍能使出家传的飞刀绝技。
龙飞抓住时机，对着那忍者连开数枪，终于将其击倒。"快走！他们的目标是叶鸾和青铜凤钥！"
一行人连忙向后门冲去，汪定邦在前面带路，赵时哲搀扶着叶鸾紧随其后，龙飞垫后，不时回身射击，阻挡追来的忍者。
小顺子也从厨房冲了出来，手持一把菜刀，竟也砍倒了一名忍者："赵探长，这边走！"
穿过一条狭窄的过道，众人来到一个隐蔽的小门前。汪定邦迅速取出钥匙，打开门锁，一条向下的阶梯出现在眼前。
"这是通往地下密道的入口，快进去！"汪定邦催促道。
众人鱼贯而入，龙飞最后一个进入，随手将门关上，插上门闩。门外立刻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显然忍者已经追到了。
"这道门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得抓紧时间。"龙飞紧张地说道，点亮了一盏早已准备好的提灯。
借着微弱的灯光，众人沿着狭窄的地下通道快速前行。通道很窄，只容一人通过，墙壁和顶部都是湿冷的石头，散发着霉味，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是民国初年挖的防空洞，后来废弃了，很少有人知道。"汪定邦低声解释道，"通道尽头连接着另一条胡同。"
就在他们行至通道中段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接着是碎石掉落的声音。
"他们炸开了门！"龙飞脸色一变，"加快速度！"
众人加快脚步，但叶鸾因伤势严重，行动越来越慢。赵时哲二话不说，直接将她背在背上，快步前行。
"前面就是出口了！"汪定邦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点光亮。
然而，就在众人即将抵达出口时，通道顶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紧接着，大量泥土和碎石开始从顶部坠落。
"他们在上面挖掘！想切断我们的退路！"龙飞惊呼。
果然，前方不远处的通道顶部突然被凿开一个大洞，几个黑衣忍者从洞口跳下，拦住了去路。
"该死！"赵时哲咒骂一声，将叶鸾放下，交给小顺子照顾，自己则与龙飞站在最前方，迎战那几名忍者。
战斗一触即发，狭窄的通道内充满了厮杀声和喘息声。赵时哲和龙飞背靠背战斗，勉强抵挡住忍者的攻击，但局势明显对他们不利。
"必须想办法突围！"龙飞在战斗间隙喊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通道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接着是几声惨叫。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里面的人听着，我是龙青山。你们得到了我的援助。"
"父亲？"龙飞惊讶地喊道。
"别废话，赶紧出来！"外面的声音急促地说，"日本人的增援马上就到！"
众人顾不得多想，加紧突破前方的忍者防线，终于抵达了通道出口。出口处站着几名荷枪实弹的汉子，为首的是一位头发斑白但精神矍铄的中年人，赫然是传闻已死的龙青山。
"父亲！"龙飞激动地喊道。
"先别叙旧，快走！"龙青山简短地说，带领众人迅速穿过胡同，来到一辆早已准备好的军用卡车前，"上车，我们去天津，那里暂时安全。"
众人迅速上车，卡车引擎轰鸣，驶入夜色中。赵时哲扶着虚弱的叶鸾坐在车厢内，心中思绪万千。龙青山的突然出现，意味着事态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而随着他们前往天津，寻找叶培源，秘宝之谜的更多线索即将浮出水面。
卡车在黑夜中疾驰，向着天津方向驶去。远处，北平城的灯火渐渐消失在后视镜中，而更大的危机和谜团，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