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幕降临，天津城笼罩在一片深蓝色的暮色中。
雪铁龙轿车穿行在天津的街道上，不时遇到日本军队的巡逻车。每当这时，赵时哲都会刻意放慢车速，低着头，假装只是一个普通的夜行司机。小顺子蜷缩在后座，随时准备躲藏。
"赵探长，您知道圣路易教堂在哪里吗？"小顺子小声问道，眼睛警惕地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街景。
赵时哲摇摇头："不太清楚，但应该就在法租界附近。我记得天津的法租界有一座哥特式天主教堂，很是显眼。"
两人沉默了一阵，各自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突然，小顺子从座位上弹起："赵探长，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赵时哲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果然，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尾随他们至少十分钟了。
"别慌，"赵时哲压低声音，"我们得甩掉它。"
他猛地转动方向盘，雪铁龙轿车突然拐入一条狭窄的小巷。后面的黑色轿车也迅速跟上，距离越来越近。
"他们追上来了！"小顺子紧张地喊道。
赵时哲面色沉着，娴熟地操控着方向盘，车子在曲折的小巷中穿梭。他突然踩下刹车，车子在一个岔口处戛然而止，然后迅速倒车，拐入另一条更窄的胡同。
后面的黑色轿车措手不及，直直冲过了岔口，等它反应过来倒车时，赵时哲已经带着小顺子拐过了几个弯，消失在夜色中。
"暂时甩掉他们了，"赵时哲松了口气，"但我们不能再使用这辆车了，太引人注目。"
他将雪铁龙轿车停在一处僻静的角落，两人迅速下车，步行前进。
"圣路易教堂应该就在前面不远，"赵时哲环顾四周，指向远处一座高耸的尖塔，"那应该就是了。"
月光下，教堂的哥特式尖塔宛如一柄利剑，直指苍穹。两人加快脚步，不时回头张望，确保没有人跟踪。
圣路易教堂坐落在法租界的中心地带，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高耸的尖塔，彩色玻璃窗，石砌的围墙，无不透露着神圣庄严的气息。两人来到正门前，却发现大门紧闭。
"怎么办？"小顺子焦急地问。
赵时哲环顾四周，发现教堂侧面有一个小门，门上挂着一个铜制门环。他走上前，轻轻敲了三下。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回应。正当他准备再次敲门时，小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庞。
"谁在那里？"一个带着浓重法国口音的声音问道。
"请问是皮埃尔神父吗？"赵时哲低声道，"德·拉维涅先生让我们来找您。"
听到德·拉维涅的名字，老人的表情变得警觉起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时哲和小顺子，然后微微点头："进来吧，但要快。"
两人迅速闪入小门，老人立刻关上门，插上门闩。
"跟我来，"他示意两人跟上，声音低沉，"现在外面不安全。"
老人拄着一根橡木手杖，带领两人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来到教堂后方的一个小房间。这是一间简朴的会客室，墙上挂着一幅耶稣受难像，角落里点着几支蜡烛，投下摇曳的光影。
"我是皮埃尔·杜波依，这座教堂的神父，"老人关上门，转身面对两位客人，"德·拉维涅让你们来找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赵时哲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他们的处境——叶培源的珍宝阁遇袭，叶鸾被日本人抓获，德·拉维涅的住所也被日军包围。皮埃尔神父听完，脸色越发凝重。
"可怜的德·拉维涅，"他叹了口气，"他一向以为法国外交官的身份能保护他，但这次日本人似乎铁了心要不顾外交礼节。"
"您认为德·拉维涅先生会有危险吗？"赵时哲担忧地问。
皮埃尔摇摇头："很难说。如果日本人只是怀疑他藏匿了你们，或许还能全身而退。但如果他们发现他涉及九龙秘宝的事情..."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小顺子突然插嘴："神父先生，您也知道九龙秘宝？"
皮埃尔神父微微一笑："年轻人，我在中国已经四十年了。在这片土地上，很少有秘密能瞒过那些真正想知道的人。德·拉维涅和我都是对中国文化着迷的学者，而九龙秘宝的传说，在某些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赵时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您知道蓝玉龙印的下落吗？"
"蓝玉龙印？"皮埃尔神父挑了挑眉毛，"那是九龙秘宝中最神秘的一件了。据说它能控制水流，是古代风水师用来调节城市水系的法器。"
"德·拉维涅先生给了我这个，"赵时哲从怀中取出那张写有谜语的纸条，"他说这可能是找到蓝玉龙印的线索。"
皮埃尔神父接过纸条，仔细阅读，眉头逐渐舒展："啊，这是龙正元留下的谜语。'天朝龙气聚帝都，西北东南各守护。水晶见日映朝霞，玉印藏身寒山雾。'"他抬起头，"线索很明显——蓝玉龙印在北平西北方向的山区，很可能是在香山或玉泉山一带。"
"香山？"赵时哲回忆道，"那里有不少寺庙和古迹。"
"不仅如此，"皮埃尔神父补充道，"香山还是古代皇家园林，与北平城的风水布局息息相关。如果要隐藏一件与水有关的秘宝，香山确实是个理想的地点。"
小顺子疑惑地问："神父先生，您对这些事情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皮埃尔神父轻轻一笑："年轻人，传教不只是宣扬上帝的福音，也需要了解当地的文化和信仰。多年来，我研究了大量中国古籍，特别是那些与风水、宝藏有关的传说。这些知识对理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非常重要。"
赵时哲将话题拉回当前的危机："神父先生，我们现在最紧急的是救出叶小姐。您有什么建议吗？"
皮埃尔神父的表情变得严肃："日本人抓获叶小姐，很可能是冲着她身上的青铜凤钥去的。既然凤钥现在在你们手中，他们应该不会立即伤害她。但他们一定会严加审讯，试图获取关于其他秘宝的情报。"
"我们得尽快救她出来，"赵时哲坚定地说，"但首先需要知道她被关在哪里。"
"据我所知，日本特务机关在天津设有一个秘密审讯所，位于日租界南部的一座废弃工厂内。"皮埃尔神父缓缓道，"如果叶小姐真的被日本特务抓获，很可能会被带到那里。"
"那我们得潜入那个审讯所，"赵时哲迅速思考着计划，"但这需要详细的情报和周密的准备。"
皮埃尔神父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厚重的圣经，从中抽出一张折叠的地图："这是天津日租界的详细地图，包括那座工厂的位置和周围环境。但是，"他严肃地看着赵时哲，"仅凭你们两人，几乎不可能成功潜入那里。那座工厂戒备森严，有重兵把守。"
赵时哲接过地图，仔细研究："也许我们可以寻求龙青山的帮助。如果他还在天津..."
"龙青山？"皮埃尔神父惊讶地打断，"那位传说中已经死去的军统高级情报官？"
"是的，他其实并未死亡，只是隐退了。"赵时哲简要解释道，"他和他的儿子龙飞，以及汪定邦先生，应该也在天津某处。如果能联系上他们，我们的机会会大得多。"
皮埃尔神父陷入沉思："龙青山...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听到了。如果他真的还活着，并且在天津，那么找到他确实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我担心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那辆跟踪你们的黑色轿车，很可能是日本特务的。"
"我们成功甩掉了它，"小顺子自信地说。
"暂时甩掉罢了，"皮埃尔神父摇头，"天津已经成了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他们的耳目无处不在。你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北平。"
"可是叶小姐怎么办？"小顺子焦急地问。
皮埃尔神父安抚道："我在天津有一些可靠的线人，他们可以帮我打探叶小姐的下落。同时，我会尝试联系德·拉维涅，看看他的情况如何。一旦有确切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们。"
"我们不能就这样丢下叶小姐！"小顺子激动地说。
赵时哲拍了拍小顺子的肩膀："小顺子，冷静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青铜凤钥和地图。如果这些落入日本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我们需要找到蓝玉龙印和其他秘宝。只有集齐所有秘宝，才能阻止日本人得到火龙珠的配方。"
小顺子还想争辩，但看到赵时哲坚定的眼神，最终只能默默点头。
皮埃尔神父走到一个柜子前，取出两套普通的中式服装："换上这个，会更安全一些。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去火车站，搭乘明天清晨的第一班火车回北平。"
正当两人准备更换衣服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是防空警报的尖啸。
"怎么回事？"小顺子惊慌地问。
皮埃尔神父脸色大变："快，跟我来！"
他带领两人穿过走廊，来到教堂的地下室。这里是一个宽敞的避难所，早已准备好了食物、水和简易床铺。几名修女正在安抚从附近赶来避难的民众。
"是日本人的空袭，"皮埃尔神父解释道，"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他们声称是为了打击中国游击队，但实际上是在恐吓平民。"
赵时哲神色凝重："恐怕不只是空袭那么简单。日本人可能是在搜寻我们，他们知道德·拉维涅可能把我们送到教堂来。"
又是一阵爆炸声，这次更近了，教堂的地基都为之一震。
"我们得立刻离开，"赵时哲当机立断，"留在这里只会连累神父和这些无辜的民众。"
皮埃尔神父点点头："你说得对。地下室有一条旧隧道，是清末时期挖掘的，通往城外。你们可以从那里离开。"
他带领赵时哲和小顺子来到地下室深处，移开一块石板，露出一个幽暗的洞口。
"这条隧道已经很久没人使用了，可能有些坍塌，但总体应该还是安全的。"皮埃尔神父递给赵时哲一盏油灯，"顺着隧道一直走，大约两公里后就能到达城外的一个村庄。在那里，你们可以找到前往北平的车辆。"
赵时哲接过油灯，感激地说："神父，我们无法用言语表达对您的感谢。"
皮埃尔神父微笑着拍了拍赵时哲的肩膀："去吧，孩子。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上帝都会指引你们前行。"他顿了顿，"我会尽力打探叶小姐的消息，同时联系龙青山。如果有任何进展，会派人通知你们。"
小顺子好奇地问："您怎么知道在哪里找我们？"
"北平的鼓楼旅社，"皮埃尔神父眨了眨眼，"那是龙青山以前经常使用的联络点。你们先去那里等待消息。"
赵时哲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带着小顺子钻入隧道。皮埃尔神父帮他们盖好石板，隧道内顿时一片漆黑，只有手中的油灯提供微弱的光亮。
"小心脚下，"赵时哲低声警告，举起油灯照亮前方的路，"这条隧道可能已经年久失修。"
两人慢慢前行，隧道狭窄而潮湿，不时有水滴从顶部落下。墙壁上爬满了青苔，脚下的泥土松软而粘稠。小顺子紧跟在赵时哲身后，不时回头张望，仿佛担心有人跟踪。
"赵探长，"小顺子小声问道，"您觉得叶小姐会没事吗？"
赵时哲沉默片刻，才缓缓回答："日本人需要她活着，至少在找到青铜凤钥之前。而且，如果他们真的想从她那里获取情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伤害她。"
"可是，如果她什么都不肯说..."小顺子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叶小姐是个聪明人，"赵时哲语气坚定，"她知道如何在不泄露重要情报的前提下，给日本人一些他们想要的东西，拖延时间。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出来的。"
小顺子似乎被赵时哲的信心所感染，重新振作起来："您说得对！我们一定能救出叶小姐，然后一起找到其他秘宝，阻止日本人的阴谋！"
两人继续在隧道中前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经过约莫一个小时的跋涉，赵时哲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小顺子紧张地问。
赵时哲没有回答，只是示意小顺子安静。他将油灯的火焰调小，几乎熄灭，然后侧耳倾听。隧道深处传来微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似乎有人正从另一头接近。
"有人来了，"赵时哲低声道，迅速熄灭油灯，"可能是日本人发现了这条隧道。"
小顺子的心跳加速："怎么办？我们被困住了！"
赵时哲冷静地思考着对策。他摸索着隧道的墙壁，突然，他的手碰到了一处凹陷。
"这里有个侧道，"他轻声说道，拉着小顺子钻入那个狭窄的通道，"或许能避开他们。"
侧道比主隧道更加狭窄，两人不得不弯腰前行。漆黑中，他们只能靠触摸墙壁来辨别方向。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可以听到日语交谈声，证实了赵时哲的猜测——确实是日本人。
两人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躲在侧道里。脚步声最终从主隧道经过，逐渐远去。等确认日本人已经走远，赵时哲才重新点燃油灯。
"太危险了，"他低声说，"日本人已经知道这条隧道的存在，我们不能继续走主通道了。"
"那这条侧道通向哪里？"小顺子问道。
赵时哲举起油灯，仔细观察这条狭窄的通道："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一条岔路，一定是有目的的。或许是当年挖掘隧道的人留下的备用通道，我们只能碰碰运气了。"
两人继续前行，侧道越来越窄，最后几乎需要侧身才能通过。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
"看，那是出口！"小顺子兴奋地说。
赵时哲立刻熄灭油灯，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光源。出口处是一个圆形的洞口，被茂密的灌木遮掩着。赵时哲拨开灌木，探头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片荒凉的郊野，远处有几盏灯火，应该是神父提到的村庄。四下无人，夜空中繁星点点，显得异常宁静。
"看来我们已经到了城外，"赵时哲松了口气，"暂时安全了。"
两人钻出洞口，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低矮的山坡上。远处，天津城的轮廓隐约可见，时不时有防空灯光扫过夜空。几声闷响传来，似乎爆炸仍在继续。
"可怜的皮埃尔神父，"小顺子望着远处的城市，担忧地说，"希望他没事。"
赵时哲拍了拍小顺子的肩膀："神父经历过无数战乱，他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和那些避难的人。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尽快赶到村庄，找到去北平的交通工具。"
两人顺着山坡下行，向着远处的灯光走去。夜风习习，带着初秋的凉意。小顺子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赵探长，您觉得蓝玉龙印真的在香山吗？"
赵时哲眺望着北方的天空，思索片刻："谜语指向那个方向，但具体位置可能还需要更多线索。无论如何，我们得先回到北平，然后去香山一探究竟。"
"您说龙青山他们怎么样了？"小顺子又问，"他们成功逃脱了吗？"
"但愿如此，"赵时哲淡淡地回答，"龙青山是老江湖，身经百战，应该有办法脱身。"
两人沉默着继续前行，各自沉浸在思绪中。天津的变故来得太快，叶鸾的被捕、德·拉维涅的危机、皮埃尔神父的帮助，以及蓝玉龙印的线索，所有这些都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复杂的谜团。
赵时哲知道，这只是九龙秘宝之谜的开始。接下来，他们将回到北平，寻找更多秘宝的下落，同时想办法营救叶鸾。而背后的阴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庞大和危险。
远方，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一丝微光，黎明即将到来。一个新的旅程，也将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