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说不出口的真相
卿羽尘不是一个外貌控，所以他不在乎女朋友的长相，哪怕她长得没有自己好看，只是一个外表平凡的女生，都OK。
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女朋友竟然是没办法被娶回去的那一类——卿羽尘期待的那一位红颜知己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自己还要高许多，身上散发出淡淡王者气息，尽管满脸人畜无害笑容依然隐藏不住那股霸气的男人。
卿羽尘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之前对女夜宇皓的种种美好设想，幻灭了。
这边厢卿羽尘内心对男夜宇皓充满了怨念，那边厢男夜宇皓在打量他长大后的白月光——对方还是像他少年初见时那样，美好得不真实。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白衣黑发上，让她整个人都美得闪闪发光，脸侧的一些青丝被直升机螺旋桨的强风带起，飘到了额前，为佳人灵动的双眸和精致的容貌平添了几抹调皮的气息。
望着这张几乎挑不出一点瑕疵的脸，夜宇皓的呼吸窒了窒，长大后的她多了岁月的沉积，显得成熟了，竟比初见时更为心动。
卿羽尘意识到对方突然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别误会，我只是……你的刘海被风吹乱了，我想帮你整理一下。”夜宇皓的手停在半空中，解释道，然后他看到对方用修长的手指拨弄了几下头发，把乱了的发丝重新拢到脑后，这么简单的动作竟看得他心神旌动。
卿羽尘一边束头发一边整理纷乱的思绪：仔细想想，夜宇皓之前也没有说过自己一定就是女人，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建立百合网站的，必须是女子，是拉拉，都怪自己的刻板印象。
看这家伙的神情，似乎还没发现我也是个男人……我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不过卿羽尘望了望围观群众，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行，现在人太多了，夜宇皓要是知道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向着一个男人告白，该有多尴尬和丢脸！我还是应该第一步先保住他的面子，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再告知实情。
想到这，卿羽尘微笑着看向夜宇皓，运用他的伪声技能，缓慢而温柔地开口：“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吗？”
看到对方脸上的梨涡，听着她发出清甜的嗓音，夜宇皓觉得从头酥到脚，不过他表面还是很淡定的，也微笑着开口：“我在广场上搞的只是开场白，这里不是生日的主会场。”
“那么，重头戏在哪？”卿羽尘说这句话时，不自觉地偏了偏头，夜宇皓觉得她这个样子看起来活泼又俏皮，当下心情愈加愉悦了，一愉悦也就瞧不出对方的性别有什么问题了。
夜宇皓将一只手伸向卿羽尘：“走，我带你去。”
卿羽尘把手顺势放在了对方的掌中，夜宇皓顿时感觉到从卿羽尘的指端传出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掌心沿着胳膊攀升，麻酥酥地直侵心底。
卿羽尘也注意到自己的手比对方的手足足小了一圈，真的很像女朋友的手被男朋友牵着，他的脸有些发烫，不过转念一想，这样毫无违和感也好，至少对方不会因为他的骨架过大而对他的性别产生怀疑。
直升机载着二人，在一众吃瓜群众的欢呼声中升空。远离了地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卿羽尘终于能稍微轻松一些，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不过注意力很快被机窗外的风景吸引。
直升机和客机的机舱窗户不一样，很大，外面的风景看得更多，卿羽尘原本想在封闭的机舱内，好好跟夜宇皓摊牌，目光却被这种角度的城市鸟瞰牢牢抓住。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坐直升飞机，两只手都贴在了车窗玻璃上，额头也抵了上去，全神贯注的样子仿佛一个小孩。
夜宇皓坐飞机都坐得腻了，早就对这种风景见怪不怪，眼下却被卿羽尘的样子勾起兴致，不过卿羽尘看的是风景，夜宇皓看的却是人。
落日余晖在卿羽尘的脸侧勾勒出一道明亮的金边，连“她”的睫毛都改变了颜色，眼睛也被映照成了浅色，像两块琥珀。
“好美。”卿羽尘望着窗外的城市，情不自禁地说。
夜宇皓表示赞同：“的确好美。”
直升飞机本来可以很快到达目的地，但夜宇皓看卿羽尘兴致勃勃的样子，就对他说：“让飞机绕着城市飞一圈吧！”
“好啊！”卿羽尘把脸转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夜宇皓噗嗤一笑，转头对驾驶员下达了指令，直升飞机沿着城市上空绕了一大圈，直到夜幕降临，卿羽尘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一会我们在旋转餐厅，还可以继续看城市的夜景。”夜宇皓对着他的女朋友保证。
“旋转餐厅是曼陀罗酒店吗？”卿羽尘猜测着，他所在的这座三线城市虽然跟帝都那种寸土寸金的大城市没法比，不过也有一些高档的消费场所，他所知道的彤城市最高级的酒店就是曼陀罗酒店了，也只有那栋酒店的顶楼才带旋转餐厅，能俯瞰到整座城。
夜宇皓肯定了他的答案，卿羽尘没去过那家酒店，心想：要不先过去看看，摊牌的事等下再说。
直升机在“曼陀罗酒店”楼顶的停机坪上降落，夜宇皓先下了飞机，然后把手伸给卿羽尘，很绅士地准备扶他下来。卿羽尘看着夜宇皓的手，迟疑了一下，刚才上飞机的时候，和夜宇皓牵手已经让他耳朵发烧，他觉得这都是因为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太别扭导致的。这回，他把手放在了夜宇皓的手腕处，隔着衣袖让他的心绪平稳了许多，最终他扶着对方的手腕步下了飞机。
他们在酒店最高层的圆形旋转餐厅落座，这里已经被包场，除了夜宇皓和他那帮黑制服的工作人员，没有其他的顾客，餐厅四周是向外弧的落地窗，玻璃外的世界一览无余，是极佳的观景处。
“羽尘，你想过有朝一日，我们可以一起在现实中看月亮吗？”夜宇皓用双手的手背支撑着下巴，胳膊肘架在餐桌上，笑眯眯地望着眼前人。
卿羽尘心想：我的确是幻想过跟女朋友一起看月亮，但是没想过要跟一个大男人一起看月亮。
他很想这样说出真相，不过看到桌对面的那个男人兴致勃勃的神色，扫兴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夜宇皓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看羽尘的反应，应该是早就猜出我是男人，不然见面的那一瞬间她就应该发脾气走人，果然告诉她真名不做隐瞒是对的。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的情绪，看来不讨厌我的男性身份，有很大希望被我掰直。
夜宇皓吩咐侍者可以上菜了，然后问对面的人：“羽尘，你想喝点什么？”
“随便……要不咖啡吧。”卿羽尘觉得他现在需要的是提神醒脑的东西。
夜大少爷就为自己和女友点了两杯同样口味的咖啡。
咖啡端上来了，卿羽尘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拿着勺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目光盯着被搅拌出来的咖啡沫，冥思苦想着如何在不伤及对方面子和心灵的前提下，礼貌而不失尴尬地拒绝他。
夜宇皓却注意到爱人的眉头微微蹙起，于是关心地问：“羽尘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卿羽尘听他这么一讲，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决定试试。
“我送你的钗带来了吗？”他停止搅拌咖啡，问。
夜宇皓马上从怀里掏出那个扁长的小盒子：“当然，定情信物嘛，我一直随身带着。”
卿羽尘听到“定情信物”四个字，心脏都抖了一下，他稳了稳心神，才说：“你带来了就好，这支钗我要收回。”
看吧！老子多没档次，送出去的礼物还准备要回去。这么一个没品的女人，你就别要了吧！
卿羽尘打定主意，要让对方因为“她”太差而主动甩了“她”，这样就不需要公布真相，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夜宇皓一听，立马用双手护着盒子：“为什么要收走？老婆，你要退亲吗？”
卿羽尘很庆幸自己没有喝咖啡，不然肯定要喷出来：“我没有跟你定过亲吧。”还有不要“老婆”“老婆”地喊得那么顺嘴！
夜宇皓把盒子抱在胸前：“羽尘该不会是想把钗转送给其他男人？那我可不答应！”
卿羽尘的嘴角抽了抽，不过他很快有了别的说辞，为了配合表演，他转而换上了一副哀伤的表情：“其实，我有难言的苦衷，你就把钗还给我嘛。”
夜宇皓听到卿羽尘的温言软语，整个身心都变得麻酥酥的，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愿交出钗：“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忙。”
卿羽尘开始了表演：“其实是因为我妈……突发重病，家里缺钱，准备把钗挂在网上卖掉换点医药费。”
卿羽尘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编得离谱，他心里对夜宇皓说：看吧！我就是个穷逼，这么穷的另一半你还打算找吗？赶紧冷脸拒绝我，别犹豫！
卿羽尘显然低估了自己在夜大少爷心目中的地位，夜宇皓望着女朋友水波一般的眼睛，内心的保护欲却空前高涨，心想：飞甲说对了，我老婆家果然很穷啊，怎么穷成这样好可怜好心疼……后悔自己没有早点遇到她。
所以夜大少马上说：“这种小事我可以帮你啊，用不着当掉这么宝贵的信物。说吧，你需要多少钱？”
卿羽尘没想到这样的穷逼女人，富家少爷也要，只好对他晓以利害：“那谁说得准呢，家里有一个重病人，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
卿羽尘波光粼粼的视线从夜宇皓的脸上流向了他手中的盒子：“所以还是把那个钗还给我吧。”拿回定情信物，从此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夜宇皓把手伸进西服的内兜，掏出了一张空白支票，在这张支票上签好自己的大名，然后摆到卿羽尘面前的桌上：“需要多少数，你自己填。”
“……”卿羽尘万万没想到对方这么大方，搞得他不演下去都不礼貌了，他决定吓唬对方一下，让他知道自己就是个需要赶紧甩掉的烫手山芋。
“笔借用一下。”卿羽尘接过夜宇皓手中的笔，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在那张空白支票上写，他先划了一个“1”，紧跟着画“0”，当他画完四个“0”后，偷眼瞟了一下夜宇皓，夜宇皓正笑眯眯地双手托腮望着他，卿羽尘于是继续画了两个“0”，夜宇皓依旧笑眯眯。
卿羽尘索性一鼓作气，持续画“0”，他要让眼前的大少爷知道，自己就是一个败家的，千万不要跟自己扯上关系。
结果他一直画到支票上画不下了，才不得不停下。
再看夜宇皓，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尼玛这家伙到底多有钱？！
卿羽尘觉得自己败了，因为就算这家伙敢给，自己也不敢取啊！
“哎，算了，我不逗你了，其实我妈没有重病，那钗我也不收回去了。”
夜宇皓笑了：“我就知道老婆不是拜金女。”
诶诶，原来是吃准了他不敢要吗？
卿羽尘没有再说捉弄夜宇皓的话，而是安安静静地准备开吃——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
“等一下，还差一个生日蛋糕。”夜宇皓命令侍者把蛋糕推上来。
卿羽尘一见那蛋糕，立刻吃了一惊：“这不是放在广场上的那个雕塑么？”一样的真人等身大小的双人雕塑。
夜宇皓笑着摇头：“广场上那个的确是雕塑，不过这个是翻糖蛋糕。”
“真的？”卿羽尘凑近，果然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他上下打量了一阵这组双人美女蛋糕，突然笑了，还笑得乐不可支。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夜宇皓也满面含笑地望着他。
卿羽尘指着蛋糕的手指都在发抖：“一会儿蜡烛要插在哪？插在头顶吗？那样也太怪了吧？”卿羽尘一想到那画面，就忍不住想笑。
他不知道，夜宇皓是故意吩咐人把生日蛋糕设计成这样，就是想看他发笑，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卿羽尘嘴角浮上梨涡的样子。
有了这个小插曲，气氛一下子轻松不少，两个人开开心心共进晚餐，卿羽尘暂时打消了要说出真相的想法，毕竟这么倒胃口的事讲出来，太对不起眼前的美食了，他想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没必要非在生日会上讲出来，还是等自己回去后，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写一篇道歉的邮件发给夜宇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