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面基
卿羽尘平时不敢在宿舍公然使用这套游戏设备，担心在舍友面前社死，于是他把整套设备锁进了自己的衣柜里。舍友都是本地人，到了周末基本都回家，这个时候，他才掏出VR设备，连上游戏，找夜宇皓玩一会，所以超级体感体验只能在周末进行。
即使只能借助远程工具与女朋友亲亲，对于母胎单身了二十年的卿羽尘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但对于夜宇皓来讲，只能远程亲亲，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反正他知道卿羽尘的地址，他觉得自己可以过去找她。
他算了算日子，女朋友的生日就快到了。夜宇皓心里计划得还挺美：上次自己的生日，是老婆先寄来了定情信物，这次老婆的生日，我要给她准备一份大惊喜。
卿羽尘却不知道夜宇皓心里盘算的事情，他在生日当天早上，突然接到了夜宇皓的信息：“十点整，准时到市民广场来。”
这天正好是周日，卿羽尘还躺在被窝里睡懒觉，看到这条信息感到疑惑：“去广场干啥？”
“来了你便知。”
卿羽尘半开玩笑地问：“难不成你过来了？”
“老婆的生日，我当然要亲自过来帮你庆祝。”
卿羽尘还是觉得对方是在逗他：“不是吧。你的城市不是离我的城市很远吗？”
“坐飞机的话，就不远了。”
卿羽尘意识到对方是真过来了，瞬间睡意全无，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要被发现是男人了！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对百合女朋友解释，自己是男人这件事。
“那个，能不能把见面的时间稍稍延后一些？”
另一端的夜宇皓想了想：“那就改成中午？”
“再往后延一点。”
“晚上六点。”
卿羽尘停止对话后就开始紧急想办法，他打开行李，翻箱倒柜，找出一套比较接近女装的白色汉服——这是一套修仙者穿的COS服，以前甲方邀请他参加漫展，因他的表演得到了第一名，奖励给他的，这件衣服前面设计得比较蓬松，穿在身上，看不出来到底有胸还是没胸，而且是立领，完美地挡住喉结。
卿羽尘穿上汉服，梳了一个古代的发式，就是那种头顶挽起扎成一个发髻，其余头发都披散下来的，所幸他一直留着长发，扮起女生来豪无违和感。
然后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化好一个裸妆，以前COS女性人物的时候，化妆师对他说过，比起浓妆，淡妆更适合他，显得清新自然。
外表假扮女生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声音。卿羽尘在网络上紧急收集伪音教材，对照着练习。
他正练着，突然自己的手机就响了，卿羽尘一看来电显示，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朋友苏万融，他想正好借机试试伪声的效果，于是他夹着嗓子问：“喂，请问找哪位？”
苏万融正准备说话，听到话筒里传出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口气冷硬地问：“你是谁？为什么羽尘的手机会在你手上？”
卿羽尘一听好友没有听出来他是谁，觉得自己的伪音成功了，他高兴地恢复了本来的声音：“哈哈哈，是我啊！真的一点都听不出来么？”
苏万融：“你吃错药了？好端端的发出这种声音？”
卿羽尘：“快说，快说，猛地听到是不是很像女人在讲话？”
苏万融：“你要听好话还是实话？”
“当然是实话。”
“不像女生，倒像公公。”
卿羽尘无语：“……”
手机那端的人认真地帮他分析起来：“其实你的声音本来就不像一般男生那么粗犷，不必把声音提那么尖，你可以放慢一点语速，放低一点音量，这样显得温柔，就算声音有点偏中性，也不会有人怀疑你了。”
卿羽尘照着苏万融说的方法试验了一下：“还别说，这样讲话没有尖细着嗓子讲话那么累人，还可以一次性多讲好多句。”
苏万融的声音透着笑意：“嗯，不看你本人，会真的以为对面是一个声音比较低沉的女生。”
卿羽尘很开心：“那行，回头我再多练练。”
苏万融不解：“你为什么要模仿女生讲话？”
卿羽尘：“天机不可泄露。”
苏万融想到自己这位挚友喜欢二次元的东西，搞不好是为了COS或者广播剧配音才特意练习的，所以也就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出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羽尘，我一会过去寝室那边找你。”
卿羽尘马上说：“别！你可千万别过来找我！”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化了妆的，正在扮女人，如果让好友看到，不把他笑死才怪。
“为什么？”苏万融疑惑地问。
“嗯……我现在有些不方便。”卿羽尘只能这样回答。
“那你什么时候方便？”
卿羽尘想了想：“等我方便的时候，会主动联系你的。”
“那好。”苏万融说，“我等你电话。”
挂掉电话后，卿羽尘关好门窗，又练习了一阵伪声，他说话的时候用手机录下声音，再按下播放键，听刚才录下的内容，觉得没有违和感了才停止练习。中餐他随便点了一个外卖，下午出发前又仔细拾掇了一下自己。
卿羽尘是搭乘公交车前往约会地点的，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女朋友会一眼认出他是个男人吗？如果她发现了，会感到失望？伤心？还是发脾气？
若是那样，自己就好好道歉。
唉，真希望她弯得不彻底，不算真正的百合，这样她没准看在知己的感情上接受他？
……
卿羽尘想着想着，就快到约定地点了，远远地望见涌动的人流——这里是彤城最繁华的地段，每逢节假日，人流量特别大。
人群中穿汉服的人也有一些，所以卿羽尘打扮成这样并不显得突兀。
虽说市民广场平时人也不少，但今天的人数是平时的数倍……难道有特别重大的活动？
带着疑惑卿羽尘来到了广场最中央，一群穿黑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维持秩序，他们排开人群，在密集的人群中开辟出一片比较空旷的圆形区域，区域中央摆放了一样一人多高两人多宽的物品，那物品外面被黑色的帆布包裹着，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卿羽尘艰难地挤进人墙，他挤进去的时候，听到黑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拿着喇叭喊话：“抱歉诸位，今天是我家少爷女朋友的生日，少爷要为女友庆生，希望无关人员让一让，腾些空间……”
卿羽尘心想：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给女朋友庆生，我差点以为跟自己有关……不过还真巧，他女朋友居然和我一天的生日。
卿羽尘兴致勃勃地吃起瓜来，想看这位少爷要如何给女友庆生，就听到周围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再看人们都朝一个方向抬着头。
卿羽尘随着周围人的目光望过去，望见这座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大楼，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大楼外侧的玻璃幕墙上，竟然出现了“六界圣君传”那款游戏里的画面，而且还是夜宇皓为他在游戏中打造的云顶雪宫。
卿羽尘犹如被施了定身法，震在了原地。
游戏里美轮美奂的画面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实景般绚烂。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镇静！卿羽尘对自己说，也许这只是游戏公司的广告，出现云顶雪宫只是凑巧截图截到了！
伴随着玻璃幕墙上的画面，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低音通过音响设备传来：“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羽尘，感谢命运把你带到我身边，愿今生能与你携手，未来的每一个生日都有我陪你度过！”
这声音干净、冷冽，还有一丝魅惑，听得人酥到骨头里。这声音说出的话更是犹如一道闪电，击中了卿羽尘的心。他的心跳加速，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为什么会出现我的名字？
当人群意识到这是在告白时，人们熊熊的八卦热情瞬间就被点燃了，整个广场和周边街区都沸腾了。
卿羽尘站在大楼前，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人们惊叹于这浪漫的举动，卿羽尘却困惑既然是女朋友给自己的惊喜，工作人员刚才为什么要说“少爷”？而且女朋友为什么要用男声录一段表白？
卿羽尘周围响起不少女人的艳羡声："哇！这男人真浪漫！"
"要是有人肯这么对我，我立马就嫁给他！”
"也不知道这个幸运的女人是谁？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好想看一看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在人民群众空前高涨的吃瓜热情中，现场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解开帆布，帆布下是一尊双人雕像：一个高个子的黑衣女子环着另外一个比她矮一些的白衣女子——正是卿羽尘和夜宇皓在游戏中的形象，游戏中的夜宇皓贴着游戏中的卿羽尘，歪着头闭着眼一脸沉浸在甜蜜幸福中的表情。
这下卿羽尘完全确定搞出眼下大阵仗的是夜宇皓了，他彻底地不淡定了。
一方面，他感动于对方热烈的爱意，很显然他的爱人属于那种爱一个人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性格，他被她的热情包裹，仿佛置身于一个只有他与她的世界；另一方面，他这个冒牌的女人仿佛随着雕像一同暴露在群众的视线中，接受着公众的审视。
雕像完全展露出来后，一架造型很酷的直升机出现在广场上方，朝着人群中被开辟出来的空地缓缓而落，下降的过程中，螺旋桨产生的巨大风力迫使围观的人群进一步向外圈散开，原本夹在人堆中的卿羽尘由于站在原地未动，所以眼下被排除在了人群外，醒目地站在了广场上，一头墨黑的长发和雪白的衣衫在强风中飞舞。
直升飞机上响起一个高音喇叭放大的声音：“啊咧，这不是我的羽尘么？”
说话人语调调皮，声线慵懒而富于磁性，与大楼外墙展示画面时的背景声音是同一个人。
卿羽尘听到这男性的嗓音时，心情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凌乱可以形容了。
他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望向说话者——直升飞机的一侧机舱门打开，一个人探出小半个身。
由于卿羽尘是仰望，所以他看到了一个逆光的效果——傍晚的太阳被直升机和探身出来的人挡住大部分，少部分日光在此人的身体边缘镶了一圈橘红色。
逆光下卿羽尘完全看不清楚那人的面目，只觉得对方的身材好好，身高腿长的。
此人身形，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这人在哪里见过。
卿羽尘短暂失神的工夫，直升机降落到地面，停在离他不远处，对方从飞机上蹦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他跟前。回过神来的卿羽尘终于看清了眼前男人的脸——他拥有好看的下颌线，五官立体而俊美：薄唇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纤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在黑白分明的眼瞳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这双凤眸蒙上了一层迷雾，莫名有种神秘感，让人多看一会就会沦陷其中。
按照卿羽尘的审美标准，这男人的外貌气质，可以打100分。
尽管此人十分合眼缘，卿羽尘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刚才这人在喇叭里喊他“羽尘”，来的不应该是他的女朋友么？这么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卿羽尘的内心飘过一丝不安，但仍然抱着一丝侥幸，向对面的男人以及自己进行催眠般的内心暗语：不要告诉我你是夜宇皓，不要告诉我你是夜宇皓……
那人的嘴唇在翕动，说话时脸上始终挂着笑，可惜没有了高音喇叭的帮助，他的声音被埋在了螺旋桨的轰鸣中，他不满地向后摆摆手，直升机的螺旋桨停止了旋转，卿羽尘听到那人在说：
“你一定就是卿羽尘吧？我是夜宇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