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午时分,零睁开眼时,首先感觉到的,依旧是空气里那股难以散去的焦糊与血腥气味。噩梦般的末日并未因为一夜过去而有所改观——远处街道间的废墟横陈,楼宇断壁依旧在黑烟缭绕中默默燃烧。陈默还在沉睡,但他的呼吸明显更平稳了。看样子,“战斗子系统”对他身体机能的调整依旧在持续生效。零坐在冷硬的地面上,将背包靠在墙边,双手搭在膝头,微微眯着眼,思索着接下来的方向。
昨夜,他和陈默在这地下车库里勉强安顿下来。虽然能休息的时间有限,但相较于流落街头,他们算是比较幸运——至少没被怪物发觉,也没有碰上疯狂的暴徒。随着城市秩序全面崩溃,如今遍地是危险,人的恶意甚至有时比怪物更可怕。零观察过周边地形,发现这里位置偏僻,短期内或许还能当做临时庇护所。然而,末日后的变化瞬息万变,如果想获得更长久的生存保障,就必须要有更大的依托。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在这时,陈默似乎从睡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或许是旧伤牵动,他闷哼一声,脸上浮现痛苦神色。不过当他看到零,神色随即缓和了许多,带着疲惫但真挚的语气说:“你醒得这么早啊……抱歉,让你守了夜。”
零微微摆手:“没事。总得有人盯着周围情况。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陈默坐起身,皱眉揉了揉右腿上的绷带,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痛倒是还是痛,但比昨天好多了。那种发烧似的感觉似乎慢慢退下去了,腿也还算听使唤。”他说到这儿时,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而且……我现在脑子里,好像总能收到一些‘指令’,教我怎样锻炼、怎样更合理地运用肢体。”
零点头。他当然知道那是“战斗子系统”的持续指导,只是陈默自己并不知情。他故意装作只了解一部分的样子,淡淡答道:“兴许是你自身潜能被激发,所以才会产生这些直觉与感悟。继续保持就好。”说到这里,他语气略顿了一下,又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陈默苦笑,“我现在连走路都得小心翼翼。若是再遇到几只怪物,我也只能靠你或远距离狙击。可子弹毕竟有限,就算打得再准,万一陷入包围,也只能死路一条。”他抬头望向阴沉的车库天花板,眼中带着黯然,“但就这样守在车库里,也不是长久之计。物资匮乏,伤口更需要药物……再拖下去,迟早得饿死或被感染折磨死。”
零正要开口,忽听外面传来一阵破破烂烂的广播声,断断续续地随风飘入——这座城市早已断电,可有些公共设施拥有备用电源或自带应急发电功能,于是时不时能听到残留的广播呼唤。两人对视一眼,安静地倾听。只听那沙沙啦啦的杂音里混着一个粗哑的男声,一字一句地宣读着什么:
“……城市联盟……呼吁所有有能力的幸存者……前往……临时军营……拥有觉醒能力或武器者……将获得征召补贴……提供食品、药品……并发放临时城市公民身份……”
那声音飘忽不定,听不清全部,但足以令他们意识到:外面确实还有一股“官方组织”在维持秩序,并且公开招揽能够作战的人。像陈默这类枪法不错、又有“觉醒潜质”的人,自然算是目标群体之一。
“城市联盟……”陈默喃喃自语,似乎陷入回忆。他抬眼看向零,“你之前有没有听说过?末日前,好像各国都组建过某种联合防御协议,以应对全球局势的动荡。末日爆发后,许多政府机构和军队都散了,但还有一部分高层聚拢在一起,算是官方势力的延续。现在看来,就是他们。”
零微微颔首。昨天夜里,他们偶尔也听到广播或电子公告牌的一些只言片语,知道“城市联盟”是末日之后残余的人类政府与军方联合而成。它至少控制了部分军械库、研究所,以及关键的防御结界技术,能够在某些区域划定“安全区”。不过,这个组织内部派系林立、资源紧缺,远未能实现全面的秩序重建。哪怕他们此刻向四处征召“觉醒者”,也仅仅是希望借助外部力量防堵怪物侵袭而已。
正想着,陈默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咬了咬牙道:“零,要不我们……去找找这城市联盟的临时军营?我在军队里待过,对部队的环境还算熟悉。现在末日当头,若能有一支正规军做后盾,至少我们的安全更有保障。”
零沉默片刻,并没有立刻答复。他当然明白,进入联盟军营可以获得药物、食物,甚至是武器弹药,对他们当前的困境有巨大帮助。但问题是,他拥有的“系统核心”太过惊人,若贸然暴露,恐怕将遭到疯狂的争夺或威胁。相比之下,一个普通“觉醒者”还不算太稀奇,因为不少人都出现了异变或获得某些能力。只要零小心隐藏,他或许可以先在暗处借力。
更何况,通过陈默的口述,他也了解到,城市联盟这面大旗虽能暂时安抚人心,但内部极可能是蛇鼠一窝,各派势力都在为争夺资源、建立威望而暗中博弈。那意味着机遇,也意味着危险。
陈默见零不语,还以为他对联盟心存顾忌或不屑,于是又道:“其实我也不奢望什么军衔或优待。可你看现在这样到处是怪物,城市大部分都成死域了。若想活下去,光靠我们两个,随时可能玩完。再说,你救了我一命,如果我们进了军营,也能有个更好的环境让你休息、找机会打探消息。总归,比我们两个苦熬要强吧。”
零歪头看他,心里盘算着:陈默的话确实有道理。他并不打算永远和陈默做流浪搭档;他还想暗地里成立更庞大的势力,甚至将来能够左右这座城市——乃至其他地方——的格局。可想要实现这点,不仅需要时间,也需要一处“安全的温床”来积蓄实力。若是顺势借“联盟”之名,自己暗中运作,岂不正好?
“你提到的这个临时军营,应该离这不算太远吧?”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先确认信息。
陈默舒了口气,面露喜色,显然认为零是在犹豫考虑,便赶紧说道:“在西北方向,大约五六公里。我昨晚休息前还琢磨过,对照之前我在部队里掌握的城市地图,大概能推测出他们会选择哪些地形做据点。就算定位不准,咱们一路打听过去,总能找到。”
零缓缓点头:“行,那我们就走一趟。不过,有一点,你得清楚。”他故意顿了顿,压低声音,“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觉醒者’,我则是个帮你跑腿儿、提供支持的普通幸存者。你最好别向任何人提起我有特殊能力。”
陈默怔了一下,显然有点意外:“你怕被别人知道你会‘激发’别人的潜能?”说这话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立刻补充,“不用多说,我明白你的顾虑。在末日里,谁都有秘密。”
零对他的察言观色还算满意,笑了笑:“看来你不是没脑子。有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对你对我都安全。”
“放心,我陈默明白轻重。在外人面前,你就当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只是个普通人。”陈默的表情极其真诚。
零点头,再没多言。两人简单吃了点干粮,又把车库里能找到的一些零碎物品整理成可以随身带走的状态,随后便互相搀扶,离开了车库的阴暗角落,走向地面上的废墟世界。
——
他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先是往西北方向行进,随后根据广播中反复出现的地名,推断出临时军营可能在城西北的一个工业园区附近。那儿有不少仓库和厂房,末日前也是军用物资储备基地的一部分,再加上地势相对平坦,便于构筑防线,应该是城市联盟首选的据点。
一路上,他们亲眼目睹了这座城市的死寂:昔日繁华的商业街变成一条条鬼影婆娑的废墟通道,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依旧机械地亮着,却不再有车辆行人通行。偶尔能看到一些流浪者提着袋子或推着破旧手推车,面容憔悴,东张西望地寻找任何能吃或能换钱(现今的钱早已毫无价值,但他们也许依旧保留着旧日的思维习惯)。见到零和陈默,这些流浪者露出惊恐和戒备的目光,然后很快绕道而行——没有人相信陌生人的善意,也没人敢随意生冲突。
也偶尔会见到小规模的怪物游荡,不过大部分都被零和陈默绕了过去——或者用陈默的精准射击在很远的位置就清理掉。得益于“战斗子系统”,陈默状态大幅提升,哪怕腿有伤,配合零的观察与辅助,仍然能保证几乎每次都能“一枪毙命”。这让零心底更加笃定,如果手下多几个像陈默这样被系统改造的“战力”,将是一股多么可观的力量。
让零有些意外的是,尽管接近工业园区的路上残垣断壁不断,但一些路牌和电子公告牌却还能亮起微弱的红灯。每隔几公里,还能听到城市联盟反复播放的征召通知:
“……本市第7军团临时军营已建立于工业园区北部,设有隔离区与医疗区,可为幸存者提供初步的生活保障……所有拥有特殊能力者、退伍军人、有武器装备者,携带身份证明前来报到……联盟将给予高额补给和军衔福利,共同守卫人类最后的家园……”
此类话术虽然听上去气势不凡,却多少带着一股焦急与无奈。因为现在的社会秩序几乎崩溃,军方与政府剩余力量都极其有限,他们迫切需要更多“新血”来加入,才能勉强维持据点运转。
“能给大家提供军衔福利?哼,口气不小。”零站在一块破损的公告牌旁,望着上面闪烁的文字,忍不住嗤笑,“可要知道,真正的军衔需要资源和制度支撑。现在这些‘纸上谈兵’能靠谱吗?”
陈默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枪械和残存的子弹,微微苦笑:“恐怕是句空话。但他们至少还能提供粮食和药品……对一般幸存者来说,这诱惑不小。”
“没错。”零点头。城市联盟只要手里能掌握哪怕一点点资源——比如紧缺的抗生素、子弹、罐头食品——就足以让绝大多数挣扎求生的普通人心甘情愿地前来报到。然而,这同样意味着那些明争暗斗的派系,会将力量集中在军营,将其打造成一座“人类孤岛”。身处其中,未必比外面安全多少,只是换了种活法罢了。
他这么想着,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陈默。此刻的陈默,身体虽未彻底痊愈,但比昨日行走已稳当了许多。他有一股军人特有的坚毅,也暗暗怀揣着对组织化管理的向往。零可以看出,他是真心想在联盟里谋取一席之地,从而对抗更多的怪物,甚至为可能存活的亲友找到依靠。对陈默来说,这就是活下去的目标。对零而言,这只是利用大环境的一个契机。
“好,走吧。”零把思绪收回,对陈默做了个眼色,两人继续踏过荒凉的马路,朝工业园区方向挺进。
——
当他们真正接近工业园区时,已是傍晚时分。大片的建筑群阴沉地耸立在视野里,能看到不少路口都被沙袋和铁丝网封锁,似乎形成了一道道简易防线。远处,还有焊接出来的高大栅栏围起了大片区域,里面传来车辆轰鸣声和人声,隐隐还有哨兵在指挥。
“看来这就是城市联盟的临时军营。”零望着那片铁丝网,脑子里飞快分析该如何切入。他并不想在太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既然已经达成默契,那么就由陈默出面,让他作为“受伤但有战力的觉醒者”来进行登记,而零,则只要假装个普通随行者就行。
“走吧,小心点。”陈默也很谨慎,怕正面撞上火力严密的警戒线。他带着零绕过几段仍在崩塌的厂房,才找到一个相对空旷、看似人工安排的入口处。那里有一条断断续续的绿色铁丝网通道,末端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虽然装备看上去有些老旧,但至少看得出他们在认真守卫。
有几名幸存者正排着队,等待士兵的检查和询问。零和陈默也悄悄跟在队尾。这个队伍并不长,算上他们俩,大概七八个人,但每个人都面带饥饿、疲倦和高度警惕——互相都不说话,生怕引起不必要的冲突。零低头一看,就见有个老大爷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破旧背包,神情惊惶;一名头发蓬乱的中年妇女身上似乎带着小孩子,却不知丢在哪儿了,双眼空洞;还有一个半脸血污的壮汉,背着把破猎枪,显然是想来“报名当兵”,但他伤势也不轻。
队伍最前方,两个守卫检查幸存者并记录着什么,一个负责收缴武器、进行登记,另一个则简单搜身,以防有人带入高危物品。接着会有一名看似“觉醒者”身份的军官过来进行“能力检测”或简单问询。再然后,这些通过初步检查的人,就被引入营地内部——铁丝网后方,似乎还有更严格的门禁和围墙。
轮到零和陈默时,陈默仗着自己有过部队经历,先行挺胸站到那名士兵面前,低声说道:“我是陈默,退伍军人,有觉醒能力,这是我的武器。”他说话时,把老旧步枪递过来展示一下,但没有轻易交出去。士兵打量他几眼,尤其注意到他右腿上的伤,问了两句他的军衔与服役年限。陈默简单地报了自己原先的编号和部队驻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当士兵望向零时,零赶在对方发问前就主动摊开双手:“我是他朋友,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觉醒能力。他受伤,我这段时间一直帮他照顾。”说着,故作怯懦地往后缩半步,像个依附强者的平民。
士兵看零气质平平,也没多问,只是敷衍地让他把包里可能带有威胁性的物品都交出来检查。零拿出之前藏在外套内的小刀和一些干粮,示意自己没别的危险东西,倒让那士兵稍稍放松了警惕。
“好,你们可以进营。先到医疗区做检查,然后再去征召处报到。如果你真是觉醒者,就能领到军衔补助和粮食配给。”士兵对陈默说完,把一张临时通行证丢给他们俩。陈默接过来,点头致谢,扶着零慢慢走进高大的铁丝网通道。
走了没几步,零就看到了所谓的“营地广场”:一片临时搭起的帐篷群和集装箱改装房,四面都竖着带刺铁丝网,角落里停着几辆报废卡车和坦克。往里走些,就能看见更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回巡逻,有的人挎着步枪,有的人拿着盾牌与警棍,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更多的幸存者聚集在这儿:有抱头痛哭的家庭,有沉默坐在一旁的单身流浪者,也有穿得破破烂烂、却挥舞着某种异能的小团体,似乎在等待军方的进一步安排。这里就像一个庞大的避难所,但安全感中却透着无序与紧绷,仿佛只要有一丁点异动,周围士兵就会狠狠出手。
“这里就是联盟军营?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酷。”陈默皱眉,“不过至少看到不少人还活着。”
零淡淡扫视一圈,心里却冷静判断:这军营内部显然还有许多暗流,各种势力明争暗斗,普通士兵可能听命于不同派系的长官。有些“觉醒者”穿着统一制式迷彩,却行为嚣张,可见他们背后定有靠山;也有一些看似平民却压抑不住野心的家伙,三五成群盘踞在帐篷边上。能够在末日里活到现在的人,多半都有其狠辣或狡黠之处。
“我们先按他们说的,去医疗区检查。”零提议。陈默也赞同,他确实还需要抗生素类的药物来处理腿伤。随后,两人开始往人群那边挤,打听医疗区的方向。
半路上,他们经过一个简陋的公告栏,上面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告示。大多是“寻人启事”或“物资换取”,比如“在某某街区丢失孩子,若有线索必重谢”“高价收购止血绷带和酒精”“愿意雇佣有射击能力者护送出城,酬劳优厚”等等——末日之后,所有需求都呈几何式炸裂出来,每个人都在为生存寻找资源和合作,但信任早已成了稀缺品。
“快看,这里有联盟征召的明细。”陈默忽然指向公告栏一角,那里贴着一张相对干净清晰的纸:上面详细列着“觉醒者不同等级对应的军衔补贴标准”,以及若干附加说明。譬如,若觉醒者经联盟认证,且自愿加入正式作战部队,可享受额外的医疗和后勤补给;在执行驱逐怪物或探索废墟的任务时,可得到相应的“任务积分”,用来兑换各种物资或装备。
“他们还真是搞得像模像样的。”零扫了一眼,嘴角微撇,“看上去很美好,但我敢打赌,这里面绝对有一堆暗箱操作。”
陈默苦笑:“至少这是条路,我不奢望成为什么高级军官,但如果能多拿些补贴,多分点子弹和药品,也总比流落外面等死要强。”说着,他看了看零,“你……确定不跟我一起去觉醒者登记处?我感觉你其实……”
零立刻摇头:“不,我就扮普通人。现在你登记者还少,说不定更能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我不想惹事。你明白吗?”
陈默若有所悟,赶紧道:“明白、明白。你就当个‘随行亲友’,不用介入那些麻烦。”他也联想到零那特殊的“激发能力”,一旦在大庭广众下被发现,恐怕会引来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甚至想把零绑去做研究。那后果比在外面遇怪物还要凶险。
二人再往前走,一路上见到不少穿着白大褂或医护服的人员,虽然他们看起来疲惫不堪,但仍在紧急救治那些重伤的幸存者。医疗区就设在两个相邻的集装箱改建房里,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多数是带伤或身染疾病的人。若没有亲友帮忙,他们连站都站不稳。远处,一顶大号医疗帐篷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伴随刺鼻的消毒水和血腥味,让人头皮发麻。
“现在没人管先来后到,你直接去那里排队也得等上半天。我们先去‘伤者登记处’吧。”零指了指旁边另一个小帐篷,那儿挂着个破旧的横幅,上面写着“重伤或特殊需求者,请至此报备”。显然,陈默这种带“觉醒者”标签又严重负伤的情况,应该能得到优先处理。果不其然,他们才走到那儿,就有一名留着黑色马尾的女医官看到了陈默腿上的血迹,立刻迎上来。
“你是受了枪伤?快,让我看看。”那女医官表情严肃,一边招呼一名助手,一边冲陈默挥手。她话虽不多,却给人一种专业且冷静的感觉。陈默点头,简单报了自己的情况:“子弹残留已取出,但有感染迹象,需要抗生素和清理。”
“嗯。”女医官上下扫了他几眼,又看到他背着的步枪,好像联想到什么,补充问道,“你是……觉醒者?打算加入联盟吗?”
陈默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我可以作战。只是现在……需要先恢复伤势。”他说话时特地挺起胸,试图显得精神些。零跟在后面,尽量保持低调。
女医官和助手互相交代了几句,很快便带着两人进去,让陈默先坐在一张简易行军床上。这帐篷里消毒水与血的味道交织,侧面还有几个已经昏迷或受了重伤的病患,一名军医模样的男子正在给他们输液或者包扎。环境虽然简陋,但比外面的生死边缘,总归要好上不少。
“我们缺医少药,但给你打点广谱抗生素还是能做到的。你最好配合,这几天别剧烈活动,伤口才不会恶化。”女医官找到瓶注射剂,利落地给陈默扎了一针,然后又吩咐助手去旁边存放区取些绷带和外用药。零站在一旁看着,暗暗盘算:如果他们真能提供后续护理,那陈默的身体恢复就能更快。到那时,配合“战斗子系统”,战斗力无疑会再上一个台阶。
“大夫……”陈默轻咳了一声,“我叫陈默,之前是军人。如果能的话,我想早点去做觉醒者登记。毕竟联盟在征召人,我这个状态还是能拿起枪,帮得上忙。”
女医官正忙着往伤口处喷洒消毒药剂,头也不抬地回道:“行,等我给你把基本治疗做完,你先休息一下,我们这边会有人带你去觉醒者登记处的。那儿有专门的能力评估程序,需要做下基础测试。”说着,她停顿了下,面色显得有些无奈,“只是现在内部有点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那些派系之间……唉,总之,自己小心吧。”
“什么派系?”陈默不解地追问。
女医官摇摇头,并未多说:“你才来,没必要管那么多。能在末日里生存,保住命就不错了。”
零听到这话,心里却早已明白。所谓“派系之争”,正是城市联盟内部各路大佬互相掣肘。有人重视科研,想围绕防护结界技术获取更多话语权;有人更注重实战派系,想通过组建强大战斗小队扩大影响力;还有些残存的财阀背景力量,早就渗透进来,想把控资源供应。这样的内部矛盾,在末世环境下只会被放大。
“正合我意。”零在心里冷笑。越是混乱,越能给他这种“幕后布局者”留下可操作的空间。若是联盟铁板一块,那他反而很难钻空子。
——
打完针后,女医官给陈默包扎了新的绷带,又让他服用几粒来历不明的抗生素。接着,就有一个身穿迷彩制服的年轻军官走进帐篷,一脸公事公办的神色,说是要带陈默去“资格审查处”做登记。这个军官大概二十七八岁,眼神中透着一股倨傲,尤其看到陈默那把老旧步枪时,脸上浮起轻蔑之色,似乎对这样的“破烂武器”不以为然。
“你有能力就跟我来。先测一下基础属性,再走后续程序。”年轻军官扫了一眼旁边的零,“这位是?”
陈默抢先道:“他是我朋友,没有觉醒能力,暂时跟着我。”
年轻军官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挥挥手:“行吧,快点。军营不养闲人,你要是真不具备作战能力,就只能去后勤领取少量粮食,自行谋生。”说完,他冷着脸退出帐篷,带着陈默和零穿过狭窄的通道往“觉醒者登记处”走去。
穿过几条临时搭建的壕沟和铁丝网关卡后,他们来到一片被围了又围的核心区。这里的戒备更严,隐隐能感觉到暗中有狙击手在楼顶盯梢,还有流动巡逻队绕行。零越看越心惊: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和内部熟人,这种地方绝不可能随意进入。由此可见,这“觉醒者登记处”对联盟而言是重中之重。
一路上,这位年轻军官不怎么说话,只在拐弯处给他们一点指示。直到站到一座用集装箱垒起的“门口”时,他才冷冷地对陈默说道:“进去。把觉醒能力展示一下,自然会有人给你评估。别搞什么小动作。”
说完,他瞥了眼零:“你在外面等。”
零当然想进里面看看,可也不打算现在就暴露任何能力,便点头示意自己留下。陈默扶着墙,脚步略微跛行,但还是大步朝那大门里走去。零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闪过一抹冷意:自己才是掌握陈默“子系统”权限的人,表面上却得装成无能的普通人。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伪装。
“等陈默拿到一个像样的官方身份,再看情况行事。”零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没过多久,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段半透明的光幕,赫然是系统“权限监控”功能自动弹出的信息:
“宿主陈默:当前状态——紧张,但可控。‘战斗子系统’正常运行。”
“检测到外部未知能量感应。子系统已启用被动屏蔽措施。”
零微微一怔,意识到陈默正在接受某种“检测”,而系统子系统则自动在应对,以免被探测出真正的根源。看得出“系统核心”的自保机制非常完善,这让他更有底气。
又等了片刻,就见陈默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军官模样的人,正一边拍他的肩膀,一边说着什么。零集中精神,一字不落地听到那中年军官道:“你的身体状况虽然有伤,但在觉醒者里算是不错了。射击方面也极具潜力……你先加入我们第三小队,配发一些子弹和基础口粮。如果再通过后续考核,就能升级到正式战斗编制。”
陈默闻言,面露欣喜:“好……好的,我一定努力。”
那中年军官给他一份临时证件,并指定集合地点和时间,随后转向零:“你跟他一起?那好,若你没有觉醒能力,只能算是普通幸存者。我们这里暂时缺人手的岗位很多,譬如后勤搬运,炊事、清理废墟、修缮工事等等,看你能不能胜任。”
零想了想,表现出一副谨小慎微的神情:“我没别的本事,就是力气还行……愿意干点杂役。”
“行,那你今晚先去那边登记,以后就听调遣吧。”中年军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帐篷,“别指望什么优待,联盟供养普通人也不容易。”
零连连点头,心想正好。他不在乎什么职位,只要能留在军营内部,暗中观察并收集情报就够了。陈默则得到了验证,他正式被列为“觉醒者”一员。其价值远非普通后勤可比。
——
当夜,零和陈默分别在军营不同的区域安顿下来。陈默住在“觉醒者集中宿舍”,也就是一排改装集装箱;零则被分配到后勤住区,与一群素未谋面的普通幸存者挤在一起。帐篷里人多嘈杂,还不时有人抱怨物资短缺、医疗紧张。但零对于住在哪儿并不执着,只要他能自由出入,就有机会让自己的计划慢慢生根。
入夜后,零先在后勤区里转了一圈,发现到处都是忙碌的人,有的在分发干粮,有的在清点库存。他没有急着露面,而是向几个刚认识的“同伴”打探军营内部的情况。果然,大家都提到军营里各方势力纠缠不清:有某个叫“林将军”的部队强硬派,有自诩“科考团”的科研派,也有“地方议会”背景的代表,还时常和什么“财团议员”发生冲突。这样一个临时拼凑的联盟,注定矛盾不断。
“这对我或许是好事。”零暗想。就算不深入了解,他也能猜到各路派系急于发展自己的力量,而“觉醒者”的数量有限,于是必然会拉帮结派,或明或暗地争夺,形成许多潜在缺口——只要操作得当,他完全可以趁势扩张自己的“系统势力”,而不必公开与任何势力硬碰硬。
至于陈默那边,零在脑海中查看系统监控,得知他已经被编入第三小队,和另外几个觉醒者暂时住在一起。陈默对此感到新奇和忐忑,他并不知道零一直在远程“观察”他的状态。事实上,零随时能读取到陈默的身体机能、情绪波动,甚至能简单识别他与他人之间的对话内容——这是“最高权限”赋予的恐怖监控手段。零当然不会告诉他,以免吓跑这颗刚栽培的“种子”。
“老实待着,努力表现,获取更多资源和信任。”零在心里念着,这也是他对陈默的“无声指令”。等到时机成熟,陈默就能成为零在联盟内部的一枚“暗子”,为零带来关键信息,甚至挖掘新的“潜在宿主”。
临近深夜,军营的巡逻士兵们开始轮换站岗,远处不时传来怪物的嚎叫和零星枪声,证明夜晚的废墟外依旧危机四伏。零找了块角落草草躺下,脑海却愈发活跃:他不仅要守住这条目前的生路,更要思考下一步——如何进一步扩大“系统子系统”的授予范围,怎样在各种派系博弈中寻找“盟友”或“棋子”,以及如何小心躲避那些可能探知“系统”秘密的探测。
他静静地闭上眼,思绪纷飞:
“若我能在军营里悄悄发展一批觉醒者,就能在关键时刻掌控一部分武装力量……当然,不能操之过急。陈默的例子让我看到系统的潜力,这只是开始。还有更多人比他更适合成为‘试验品’,只是时机未到。”
空旷的营地上空,夜风卷着烟尘吹过,点燃的火把在铁丝网上明明灭灭,映照出士兵或迷茫或紧绷的面孔。临时搭建的高音喇叭依然时不时发出吱啦电流声,间或重复着对觉醒者的征召公告。没有人知道,这正是末世第一阶段最混乱的时刻——一切秩序都在重塑,而无数野心、利益、权力的争夺正在暗处涌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