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话音落下，乔智妍只感觉心脏像被突然卡住了一瞬，两种不同的声音在体内纠缠撕扯，胸口被什么东西压得憋闷而窒息。
她像是被人扼住命门，身形僵住，半晌才缓了过来。
一番天人交战，她最终败下阵来。
她起身，回头对上男人安之若素的目光。
男人慵懒放松，仿佛能掌控一切，与她此刻的窘迫对比鲜明。
她缓缓开口，声音听起来苍白而生硬。
“就只是结婚，我不负责生孩子。”
她的目光陌生而淡漠，不带一丝的温度。
“我没打算碰你，自然不会跟你生孩子。”
许淮安回答得笃定。
他勾着唇角态度有些吊儿郎当，乔智妍莫名有些恼火。
“我的意思是，不会配合你做试管——”
见她有些生气，许淮安表情终于多了几分正经。
“生孩子是另外的价钱，除非你想生，我不会强迫你。”
“抱歉，我不想。”
男人注视着她侧影的眸光微不可察沉了沉，随即又恢复如常。
“我有一半的时间待在国外，你有足够多的自由做你想做的事情。”
乔智妍淡淡“嗯”了声。
视线又在鞋架上扫了一圈，扭过头看他，神色狐疑。
“许淮安，你是不是把我鞋扔了？”
许淮安淡淡解释。
“鞋子上沾了泥巴，我让人拿去洗了。”
乔智妍无语。
以后跟这个重度洁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她瞥了眼带着毛茸茸兔耳朵的女式拖鞋，压下心底的烦躁。
“你让我穿这个出门？”
“家里好像有双平底鞋。”
许淮安擦身而过，弯腰从鞋柜里翻出一双全新的米白色运动鞋，吊牌还在，是某知名品牌的鞋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要一万多。
没等许淮安开口，乔智妍便下意识往回收了收脚。
“不用麻烦，先凑合穿吧。”
见她这个反应，单腿屈膝蹲着拆吊牌的男人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过来。
“没人穿过。”
“哦，我不喜欢动别人的东西。”
许淮安温声解释：“之前帮我姐带的，记错了鞋号，嫌麻烦一直没退。”
“我脚大，不一定能穿。”
“38还是？”
没想到这人眼力这么好。
乔智妍眼眸闪了闪，随口撒了个谎，
“四零。”
“哦，那算了。”
男人眸光微暗。
他收起鞋子，重新放回原处，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乔智妍“嗯”了声，先他一步打开了客厅门。
冷风趁机灌进来，走出去时，能感觉到明显的温差，她下意识“嘶”了声。
“冷？”
“还行。”
许淮安瞟了眼她身上单薄的真丝镂空毛衣，隐约可见搭在里面的酒红色紧身吊带，将她瘦而不柴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
“等会儿。”
他快速收回目光，折身上楼。
两分钟后重新走到玄关处，手上多了件驼色女式风衣，抬手递给她。
乔智妍犹豫两秒，最终接过，披在身上。
“也是你姐的？”她问。
“给未来太太准备的。”男人语调散漫地回答她。
乔智妍手上的动作骤然顿住，抬头看向他。
他的弦外之意就是，就算没有遇上她，他也会花钱物色别的什么女人结婚。
他找她，不过是因为巧合。
许淮安勾唇，齿间溢出低低的笑。
“别忘了你已经答应我了，许太太。”
乔智妍：“……”
明知道她和他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她还是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许太太”搞得有些尴尬。
耳根不自觉染上一抹绯红。
她随即又正色。
“既然约定好了，就要遵守承诺。”
“许太太放心，我绝对不会食言。”
乔智妍抿抿唇，没再说话。
走了几步，她从包里取出口罩戴上，又随手将风衣帽子扣在脑袋上。
许淮安匆匆换好鞋跟出来时，她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没看到她人，他眸色变了变。
直到看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等电梯的人，他才暗暗松了口气，撩开长腿走了过去。
好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许淮安将车子开出小区时，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直到看见贺西城的车还在，她才忍不住出声。
“你表叔，他怎么还没走？”
许淮安匆匆瞥了眼对面正探出车窗朝自己招手的贺西城，不仅没停下，反而一脚油门飞快驶离。
贺西城下车跟了几步，默默看了眼逃得比兔子还快的表侄子，满脸疑惑。
那小子刚才打电话让他在小区门口等着，说有个非常重要的文件要拿给他，他十万火急地掉头回来，等了半天，结果这小子看见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莫名其妙……
驶出一段距离，许淮安看了眼副驾驶上表情略显紧张的人，稍稍减速。
“也幸亏你刚才没提前走，要不然被他逮个正着。贺总这人疑心挺重的，也很执着。”
“光天化日的，他难道会跟自己侄子抢老婆？”
老婆？
许淮安默默看她一眼。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乔智妍一脸尴尬。
许淮安清清嗓子。
“那倒不至于，我的东西他不敢惦记。”
这次换乔智妍无语了。
她看向窗外的城市夜色，小声嘀咕了句。
“我才不是你的东西。”
也不知道那人听见了没有，之后的一段路倒是安静了不少。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品牌鞋店门口。
“进去看看？”
许淮安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乔智妍看了眼脚上毛茸茸的拖鞋，这么邋里邋遢地回家确实不太合适。
但她也绝对不想让他陪着。
她会不自在。
再者，刚才还扯了个慌，她不想真的买大两码的鞋。
“你先在车里待会儿，我很快的。”
乔智妍带上车门，微笑着冲他挥挥手，态度较之前好了不少。
许淮安听话地没再跟过去，看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喉间不自觉溢出一声轻笑。
打烊时间快到了，店里冷冷清清的，几个店员忙着收拾卫生，几米开外的位置女店员正半蹲着帮一个女孩子试鞋。
地板上堆满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鞋子，显得有些狼藉。
“没我喜欢的，算了，今天时间不早了，改天再来光顾。”
女孩子一脸嫌弃看了眼脚下的鞋子，招呼等在一旁玩手机的闺蜜，起身就要走。
店员耐着性子继续推销，“美女，要不再试试这款——”
“怎么，不消费还不让走了？”
女孩子衣着时尚，容貌俏丽，但一开口却咄咄逼人，整个人都透露着尖酸刻薄。
见那人正是楚甜，乔智妍下意识顿住脚步。
不过也只是迟疑了两秒，便抬脚去了打折区。
半年前，楚甜从M国留学回来，平时有事没事总喜欢往酒店跑。
老板的独生女，必然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乔智妍虽然不怎么喜欢她的行事作风，但作为一个普通的打工人，也不得不牟足了劲儿对她笑脸相迎。
当那些流言蜚语满天飞时，楚甜话里话外无数次暗示季总对自己很关心，很照顾她的感受。
但在季嘉杭没有亲口承认之前，她一直抱着侥幸心理。
她相信他，相信他们六年的感情。
不久前，季嘉杭升职为酒店总经理，她知道，他很看重这份工作。
他在，她自然也不会离开，放任别的女人对自己的男朋友虎视眈眈。
她没有勇气辞职，便只能对楚甜明里暗里的挖苦挑衅甚至侮辱性的言辞忍气吞声。
只因为季嘉杭那句“没有的事，别多想”，她默默忍受着煎熬，打碎牙齿和血吞。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她终于不用在讨厌的人跟前委曲求全。
这边，本打算离开的楚甜，视线捕捉到熟悉的身影时，脚步骤然顿住。
妆容精致的脸上掠过一抹鄙夷不屑的笑。
旁边的闺蜜轻轻碰了碰她肩膀，看着乔智妍的方向小声问。
“那不是乔经理吗？她怎么见了你也不打声招呼？”
“可能眼神不好没看清楚。”
楚甜远远看着正弯腰试鞋的人，不屑地“啧”了声。
“真服了，打折的便宜货也能挑半天。”
说着，她招呼店员过来，冲着乔智妍的方向扬扬下巴。
“把最贵的那几双拿过去让那位小姐试试。”
见对方动作有些迟疑，她又耐心补充了句：“她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待会儿我帮她买单。”
店员这才麻利地抱着鞋盒过去。
“平时也没见你有这么热心肠，怎么平白无故要送人鞋？”闺蜜笑着打趣。
楚甜轻嗤，嫣红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
“送鞋嘛，其实就是让对方早点滚蛋的意思。我真没想到她会这么贱，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赖着不走。”
“你让季总直接辞退她不就好了。”
“说的也是。”
楚甜理了理搭在肩头的长发，走到正起身的乔智妍跟前，抬手摁住她的肩膀。
视线对上时，她笑得格外甜。
“乔经理，打折的便宜货可配不上你，这几双鞋子是当季新款，还蛮适合你的呢。试试呗，又不是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