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道雷,不偏不倚的劈下来。
慕染脸色微变,目光混乱。
宴岑舟凛着眉,玩世不恭的眼里浮光若影。
高低差的对视,是刚与柔的碰撞,更是明知故问和装傻充愣的博弈。
气氛莫名僵硬,沈惜瓷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反复横跳。
她看向男人,嫌弃:真有病!
她又看向闺蜜,瞠目:真有种!
沈惜瓷不了解宴岑舟,但了解慕染。
那样子!
明显是!
心虚!!!
不是,姐们儿,这么大的事,咋不提前对对词?
人机闺蜜和太子圈顶流是什么时候睡到一起去的,甚至连人命都搞出来了?
之前在水云间的包房里,他们两个相识不相认又算什么?
算我眼瞎吗???沈惜瓷默默捂嘴。
“说话,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懒洋洋的声调又响起,宴岑舟俯身,清凛又柔和的冷香窜入鼻间,慕染回神,眸子里满是慌乱。
身上的病号服是统一的绿白条纹,很是寡淡的装扮,可那张细嫩的小脸却明艳又憔悴,是完全相悖的状态。
“不可能,我吃药了……”
“嗯。所以是宫外孕。”
男人的声音不咸不淡,慕染却傻了。
宫外孕!
她想起护士从她身下找到的那块圆不隆咚的东西,头皮忽然发麻。
那么大一团,居然不是瘤子,而是…孩、孩子?
事后药的避孕效果不是百分之百的,世界上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存在,她知道,都知道。
她更知道曾经搜索不良反应的帖子里有好多人都提到过事后药不仅会引发痛经,还会引发宫外孕,也有好多人说因为宫外孕差点没了命。
现在,居然要轮到她了。
命运的齿轮,还真是,往死里转了。
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一白一白又一白,宴岑舟却视而不见,冷酷的像个屠夫。
“胚胎长在左侧输卵管上,破裂引发腹腔出血,得手术切掉输卵管,你能接受吗?”
慕染振聋发聩,只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尽管用验孕棒测过没有怀孕,但如果验孕棒和事后药一样都是失效的,也不是不可能。
怪不得推迟那么久,流量变得那么大,还那么疼,原来……不是生理期,而是腹腔出血。
那一次次的腹疼岂不是身体发出的求救信号?
居然被她傻乎乎的当成痛经,没嘎嘣一下猝死可真是命大。
生命健康受到威胁,慕染根本来不及深想。
“能!我能接受!”
现有的生活来之不易,每一天慕染都格外珍惜。
她不再像几年前那样什么都没有了,她有闺蜜还有Lucky,她要一直陪着她们!
“什么时候能手术?”
“不急。”
宴岑舟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长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病历夹上,发出时间流逝的嘀嗒响声。
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瞧不出在想什么,一双锐眼不冷不淡地盯紧她,像是在看猎物,又像是待价而沽。
“需要先确定孩子是我的,否则我恐怕没有理由帮你安排手术。”
这话实在令人宫寒,慕染默默捂住小肚子。
沈惜瓷直接炸了。
“法治社会医疗自由!你不安排手术难道就不能做了吗?你是主刀医师不成?没了你手术室还玩不转了?”
她总算反应过来“一个月前吃过紧急避孕药”是什么意思,顿时怒火攻心。
“再说了,什么叫没理由?她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你没戴套!你为什么不戴套!!你凭什么不戴套!!!”
宴岑舟:“……”
“别以为你有权有势就了不起!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去草你爹,然后一胎八宝,给你生一群弟弟妹妹跟你争家产!!!”
宴岑舟:“……”
“死渣男,不戴套还给你牛逼坏了!”
宴岑舟:“……”
奇袭成功,硬控两分钟。
慕染却笑不出来。
不合时宜,也很无力。
宫外孕……凌驾在怀孕和染病之上,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很可怕的三个字,从听到开始,慕染的背脊就一直在发凉。
严格的说,那晚主动的其实是她,她怕自己后悔犹豫所以才一不做二不休。
她清楚那样匆忙很可能是用一条死路去堵另一条死路,但万一路塌了,形成新的出路呢?
实际上,怪不得宴岑舟。
慕染想过可能会怀孕、染病,最可怕的结果会是死亡。
可她还是任性为之,因为侥幸。
尽管做了后续弥补,慕染依然担忧了很长时间,至少大姨妈推迟的半个月很难熬。
但是她也想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猛药治疴,重典治乱。
她不可以被绊倒在过去那道坎里,爬也得爬出去。
不然,痛苦会杀死她,那样太不体面了。
造成今天的一切,是她的选择,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无论他是宴岑舟,还是舟岑宴,都没关系,仅仅只是她的选择,如果换成另外一个看得顺眼的异性,她仍然会那样做。
说到底,他就是个工具。
但是这一点,慕染万万不敢让宴岑舟知道。
纵观过往的接触,她能确定他是典型的掀桌人格。
这种人格的能量强大到无法想象,再有阶级的加持,随随便便就能毁天灭地。
要是他知道被她利用了,会弄死她的!
远在港城的谢家,恐怕也要为她的冲动买单。
现在,要怎么办?慕染敛眉思索。
“别怕,我们现在就转院!”
沈惜瓷翻开通讯录,试图找出能用上的人脉资源。
宴岑舟脸上阴云密布,深邃似海的眸如退潮般,露出陡峭嶙峋的岩石。
坚硬,锋利。
“你试试看,没有我的允许,能不能走出这家医院。”
换作往常,沈惜瓷肯定二话不说就是干,但此刻却气到手抖。
因为她知道宴岑舟的威胁完全可以变成事实。
他是四大财团掌舵人,也是开国级将领的独孙,有兵不血刃的能力。
如果生病的人是她,她就算死也要先弄死这个傻逼!
但生病的人不是她,却是对她来说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慕染适时拉住沈惜瓷的手,安抚似的轻揉。
有人出生在罗马,有人出生是牛马,她是牛马,却到过罗马,所以很清楚罗马是怎么吃掉牛马的。
就这样,就是这样。
往常遇到类似情况,沈惜瓷必然已经小手一指,从祖宗开始了。
骂到说不定哪一辈就会开始打了。
但这是她的事,她不能躲在后面,让别人冲锋陷阵。
慕染整理好情绪,平静的眸子望向宴岑舟,清浅的示弱。
尽管难以启齿,却也顾不得了。
“如果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我没有和别人发生过关系。”
“怎么证明?”
男人不信任的目光太过刺眼,慕染鼻腔微涩。
有点屈辱。
但也不是很多,小忍则成。
在她看来宴岑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她才会选择他作为放纵对象,那么同样的,反过来在他眼中,她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能量也是守恒的。
道理明摆着,评判是双向的,他那样想也是正常的,更拥有那样想的权利。
好在生死面前,慕染不在意其他,也可以什么都放下。
“4月9日,5208。”
敲着病历夹的手指停止动作,宴岑舟仍不满意,微微偏头,慵懒漂亮的眼里散漫飘逸。
“今天是几月几日?”
慕染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5月13日。”
“是谁在洗手间里说我认错人了?”宴岑舟又问。
慕染知道他指的是她之前不承认的事,不确定他想让她承认是出于什么原因。
可能是面子,也可能是什么都不为,纯捉弄她!
无所谓,那些千金少爷的劣根性她早就领教过了,而她好不容易才长大,至少要活到七十八,绝对不可以这么年轻就死掉。
“你没认错,是我,说谎了。”
慕染主动又认真的问,“什么时间能安排手术?”
没有讨好,只有平静,和不卑不亢。
宴岑舟气定神闲,像是料定了她会乖乖就范,目光玩味,唇角的笑意恶劣又开怀。
“别急,还有惊喜是你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