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往生灯的残焰在指尖明灭，林墨盯着灯芯里扭曲的画面—慕晚晴跪在初代天帝面前，将裹着金襁褓的龙胎献上。婴儿额间的朱砂痣渗出黑雾，正是他每次动用太虚命火时浮现的魔纹。
“三百次轮回，不过是给天帝恶念准备的皮囊？”
林墨捏碎灯盏，琉璃碎片割破掌心。苏清雪用星砂裹住他流血的手，却被猛地甩开：
“你们早就知道！”
溟月倚着破庙斑驳的梁柱，九幽印记在锁骨处发烫：
“知道又如何？九幽宫三百弟子被炼成阵眼时，谁问过我们愿不愿意？”
暴雨击打着残缺的窗棂，远处凌霄殿的废墟还在燃烧。萧翊的龙骨剑插在供桌上，剑身倒映着林墨狰狞的面容：
“现在明白为何我宁肯当试验品也要斩断龙脉了？”
林墨突然抓住剑柄，琉璃色的太虚命火顺着手臂逆冲经脉。苏清雪惊呼着结出星盾，却被暴走的灵力震飞：
“你要做什么！”
“这些偷来的东西...”
剑锋刺入丹田的刹那，九霄降下血色雷霆。
“都还给他们！”
龙鳞道纹在皮肤下游蛇般暴起，林墨的嘶吼惊起满山寒鸦。萧翊的金瞳映出骇人景象—太虚命火正在焚烧龙族本源，蜕凡境的道基化作灰烬。
溟月甩出骨鞭缠住剑刃：
“你疯了！这样会...”
鞭梢在触及龙血的瞬间碳化，往生殿的奴纹在她颈后浮现。苏清雪趁机洒出星砂，贪狼星辉凝成囚笼：
“让他斩！斩干净才能种我的星魄道种！”
庙外古柏突然炸裂，十二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慕寒的虚影在棺盖上凝聚：
“自废武功这般热闹，怎么不叫我来观礼？”
林墨的瞳孔彻底化作墨色，斩龙剑最后一次绽放冰炎：
“观你坟头草三丈！”
剑光劈开青铜棺的瞬间，他震碎全身龙脉，喷出的金血将慕寒虚影浇成青烟。
三个月后，青州城飘着今冬第一场雪。醉仙楼的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
“话说那魔君林墨自碎金丹，纵身跳下堕龙渊...”
二楼雅间传来杯盏碎裂声，粗布麻衣的青年弯腰去捡瓷片，腕间缠着的星砂手链闪过微光。
“客官小心扎手。”
素衣女子递来新茶盏，袖口隐约露出玄霜纹。林墨抬头撞进双秋水明眸，女子耳后的冰晶坠子与洛冰璃的饰物一般无二。
楼外忽然马蹄声急，赤甲卫队撞翻糖人摊子。领头将领举起画像：
“缉拿朝廷要犯，有窝藏者同罪！”
画像上的男子眉目冷峻，赫然是林墨如今的模样。
“这边走。”
女子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暗门在博古架后无声开启。地道里幽蓝的萤石映出她腕间冰莲：
“我叫白芷，玄霜谷外门弃徒。”
青州城外五十里的无名山谷，白芷掀开草庐竹帘：
“你体内道伤需九转还魂草，明日随我进山采药。”
药香氤氲间，林墨瞥见墙上挂着的霜魄剑仿品—剑穗系着半块玄霜玉。
深夜，林墨在溪边清洗伤口。星砂手链突然收紧，苏清雪虚影浮现在水面上：
“萧翊在堕龙渊找到往生殿遗迹，溟月...被炼成阵眼了。”
“与我何干？”
他碾碎水中的倒影，
“现在的我连野狗都杀不死。”
暗处传来枯枝断裂声，林墨本能地掷出石块。黑影闷哼倒地，竟是个背着药篓的盲眼少年：
“公子好身手，可愿学真正的凡人武学？”
少年摸索着捡起石块，指间真气流转—分明是武道先天境！
七日后，青州府衙地牢。白芷的霜魄剑架在知府颈间：
“说！谁在通缉他？”
知府颤抖着指向北方：
“是国师...国师额间有枚星纹...”
话音未落，弩箭穿透他的咽喉。赤甲卫统领摘下面具，露出焚天圣子被毁容的脸：
“师尊要你的冰魄体炼药，师妹。”
地牢突然震动，盲眼少年背着林墨破墙而入。他手中竹杖点地，先天罡气震飞十名赤甲卫：
“武道极致，亦可通神！”
白芷趁机斩断牢锁，霜魄剑气却在触及焚天圣子时凝滞。他扯开衣襟，心口嵌着枚冰晶：
“认得这玄霜玉吗？你师尊洛无涯临死前...”
“闭嘴！”
白芷的剑锋突然转向林墨。
“你早知他是谁对不对？玄霜谷灭门那晚，你就在现场！”
盲眼少年突然掷出竹杖，罡气在空中凝成“斩”字：
“要杀他，先问过我的春秋笔！”
山谷深处的瀑布后，林墨浸泡在药泉中。少年蘸着朱砂在他脊背画符：
“记住，武道先天分九转，你如今是...”
“零。”
林墨攥紧岸边星砂手链。
“但很快不是了。”
白芷在洞口布下霜阵，玄霜玉映出她眉心的奴印：
“国师就是慕寒在人间的化身，他要集齐三千冰魄体重启往生殿。”
苏清雪的虚影从手链中浮现，星砂凝成北境地图：
“青州城下埋着弑神剑鞘的仿品，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林墨望向瀑布外的星空，曾经翻手为云的右掌，此刻正因采药磨出血茧。他忽然轻笑出声，攥住苏清雪凝实的星砂手腕：
“借点星光用用？”
第一缕武道真气在丹田凝聚时，盲眼少年摸到石壁上的剑痕：
“此子重入仙途之日，便是天道改写之时。”
他空洞的眼眶里，闪过与剑阁祖师像如出一辙的剑意。
青州城南的乱葬岗上，林墨的布鞋陷入腐土。盲眼少年盘坐在无名碑顶，竹杖在月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
“武道第三转，需引地煞入脉。你丹田已碎，正好借这万尸阴气重塑气海。”
白芷的霜魄剑插在坟茔间，剑身凝结的冰霜正被地底渗出的黑雾侵蚀。她耳后的冰晶坠子忽明忽暗：
“若是失败...”
“若是失败，便与这些孤魂作伴。”
林墨扯下星砂手链缠在腕间，纵身跃入掘开的墓穴。腐尸的蛆虫爬满裤腿，他闭目运转《春秋诀》，周身七百二十处穴位亮起微光。
子时三刻，阴风骤起。盲眼少年的竹杖点地九次，乱葬岗的墓碑齐齐震颤。白芷突然拔剑斩向东南巽位：
“来了！”
七具紫纹棺破土而出，棺盖上的焚天符燃起幽火。焚天圣子踏着尸傀现身，被毁的半边脸爬满蛊虫：
“师妹好狠的心，连师尊赐的玄霜玉都敢毁。”
白芷剑锋凝霜：
“那玉里封着三百童男的精血，你也配称师尊？”
霜魄剑气横扫，却被尸傀喷出的毒雾腐蚀。焚天圣子狞笑着掐诀，紫纹棺中窜出锁魂链：
“待我抽了你的冰魄体...”
破空声炸响，林墨从墓穴冲天而起。地煞之气在经脉中奔涌，他并指为剑刺向焚天圣子眉心—竟是盲眼少年所授的“惊鸿指”！
焚天圣子的护体罡气瞬间崩碎，蛊虫在煞气中爆浆。他暴退十丈，祭出本命法宝炎阳珠：
“区区蝼蚁也敢...”
话音戛然而止。林墨的指尖已穿透炎阳珠，地煞之气顺着裂纹灌入：
“武道第四转，破法！”
皇城观星台上，国师额间星纹亮如血钻。手中罗盘映出青州乱葬岗的景象，他抚摸着龙椅扶手镶嵌的弑神剑鞘仿品：
“传令禁军，子时屠城。”
暗处走出血衣卫统领，面具下传来溟月沙哑的声音：
“主上，九幽离火阵已布妥。”
她脖颈的奴纹蔓延至眼角，掌心托着的阵盘里封着十万生魂。
国师忽然捏碎罗盘，碎片割破溟月脸颊：
“你以为本座不知，昨夜你往堕龙渊送了封信？”
血衣卫刀剑出鞘的刹那，观星台地砖浮现往生殿阵纹。乱葬岗阴气旋涡中，白芷的冰晶坠子突然炸裂。慕晚晴的虚影凌空而立，霜魄剑自动飞入她手中：
“寒儿，你连师姐的残魂都不放过？”
焚天圣子的肉身在剑光中湮灭，元神却被黑雾裹挟遁走。盲眼少年竹杖点地，万里地脉轰鸣：
“青州龙脉移位，快走！”
林墨抓住白芷手腕，惊鸿指划开虚空。裂缝闭合前的刹那，他看见皇城方向升起血色光柱—十万生魂正在熔炼成一柄赤红剑鞘。
三人跌落在无名山谷，瀑布后的洞窟刻满剑痕。白芷抚摸着石壁上的玄霜纹，记忆如潮水涌现：
“这里...是慕晚晴堕凡时的悟道洞...”
盲眼少年突然呕出黑血，竹杖寸寸断裂：
“老夫时日无多，今日传你武道终极奥义。”
他扯开衣襟，胸口赫然是道龙爪伤痕。
“此乃弑神剑意所伤，你且看好！”
洞窟剑痕逐一亮起，在林墨瞳中化作人影舞剑。当第九千道剑痕点亮时，他周身穴位连成星图，地煞之气凝成实质铠甲。
“武道九转，可撼金丹。”
少年气机断绝前的笑容，与剑阁祖师像重叠。
“记住，弑天者先斩...”
深夜，白芷在寒潭边清洗伤口。林墨的惊鸿指突然抵住她后心：
“你不是白芷。”
潭水映出她瞳孔深处的龙纹：
“洛冰璃的残魂昨夜苏醒了。”
玄霜玉从心口浮出，内里冰封着半颗龙心。
“慕晚晴当年剖心救我，如今该还了。”
苏清雪的虚影从星砂手链中走出，贪狼星辉凝成锁链：
“若取龙心，你这具肉身...”
巨响打断话语，青州城方向的天穹裂开血口。弑神剑鞘仿品引动天劫，十万冤魂的哭嚎中，慕寒的龙躯在雷光中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