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听剑楼的轮廓刺破暴风雪，像一柄倒插在冰川上的断剑。叶尘在百丈外就感受到剑气砭骨，每片雪花都带着剑意，在狐裘上割出细密血痕。诛天剑鞘蒸腾的黑气形成屏障，却让方圆十里的冰层泛出诡异幽蓝。
"剑穗就在镇妖塔底。"黑袍残魂的声音混着风雪灌入耳蜗，"用你妹妹的血浸透剑脊，就能唤醒..."
叶尘突然挥剑斩向自己左臂，魔血飞溅处幻象崩碎。这是他发现的规律——每当残魂试图操控神智，自残的剧痛能换来三息清醒。断骨在诛天剑气下迅速愈合，新生的血肉里却长出冰晶脉络。
塔顶传来编钟清响，七十二道剑光结成冰莲阵。阵眼处的素衣女子手持玉尺，尺身刻着"量天"二字。叶尘瞳孔收缩，那玉尺材质竟与妹妹的药炉同源。
"诛天宿主。"女子声如碎玉，"你已踏入量天尺演算的第九百种死局。"
慕听雪挥动玉尺的刹那，叶尘看到天地法则被改写。原本肆虐的暴风雪静止在空中，每片雪花都浮现出猩红卦象。诛天剑首次发出警惕的嗡鸣，剑脊魔纹开始逆向流动。
"第一死律：剑气反噬。"玉尺点向虚空。
叶尘右臂突然扭曲成麻花状，臂骨刺破肘部皮肤——这是三日前他折断听剑楼弟子佩剑的报应。诛天剑脱手插进冰层，剑鞘喷涌的黑血竟被冻成尖刺反扎向主人。
"第二死律：因果轮回。"玉尺划出太极弧。
叶尘眼前浮现寒潭场景，当年被他鲜血浸染的三百玄铁剑破空袭来。每柄剑都带着赵虎临死前的怨气，剑阵轨迹暗合北斗死门。诛天剑自动护主却被量天尺定住，剑穗虚影在塔底闪烁，仿佛嘲笑着宿主的无力。
"第七死律：诛心。"慕听雪眼中星河倒转。
叶尘的心脏突然被无形之手攥住，跳动节奏被迫与镇妖塔同频。他看见妹妹在病榻上抽搐，每声咳嗽都让塔底的剑穗凝实一分。最残酷的是此刻感知相通，叶璃五脏俱焚的痛苦分毫不差地传递过来。
"哥...别管..."少女的残念通过血脉传来，反而激起诛天剑凶性。叶尘七窍喷出黑火，十二翼剑骨刺破背脊，却被量天尺演化的天道锁链贯穿。
当锁链扯出第一根肋骨时，异变陡生。叶尘怀中冰魄剑种突然爆开，琴秋长老留存的玄霜剑气与魔血融合，在胸腔凝成冰火太极。暴走的诛天剑意找到宣泄口，竟顺着量天尺的因果线反溯而上。
慕听雪惊觉玉尺出现裂痕，第九百零一种变数正在生成。静止的雪花突然倒卷，每一片都映出叶尘前世的记忆碎片——黑袍剑客陨落时，曾用最后剑气在量天尺上刻过一道凹痕。
"原来是你..."慕听雪捏碎玉尺，鲜血染红的冰晶重组为剑，"那便看看，是天衍四九的律法强，还是逆天改命的执念凶！"
诛天剑穗破塔而出的瞬间，整座冰川开始崩塌。剑穗上的玄鸟铃铛发出清脆鸣响，与叶尘丹田内的剑胚产生共鸣。十二翼剑骨尽碎重组，魔纹中竟生出霜花，背后浮现琴秋长老虚影。
"记住，剑是心的倒影。"虚影握住叶尘持剑的手，带他划出完美道弧。这一剑既非魔功亦非仙法，而是斩向三年前那个跪在寒潭边的自己。
量天死律轰然破碎，慕听雪的白发被剑气削去半截。她看着没入胸口的诛天剑，却露出释然微笑："终于...等到破局之人..."
剑穗玄铃轻摇，叶尘坠入往世轮回。这一次，他成了寒潭底部的青铜棺，感受着历代剑奴的绝望。当封印松动时，他看见琴秋长老跪在掌教面前，自剜剑骨为叶璃续命；看见守墓人竟是自己的第七世转生，在剑冢刻下警告血书。
最震撼的是黑袍剑客的真相——所谓杀妻证道，实为将妻子魂魄炼入诛天剑格。那女子面容逐渐清晰，竟与叶璃有九分相似。
"还不明白吗？"残魂的声音带着悲悯，"每世轮回，我们都在重复同样的悲剧。你越是想救叶璃，就越快将她推向剑格祭品的位置。"
叶尘发疯般挥剑斩向虚空，剑穗却指引他刺向自己心脏。在剑锋入体的刹那，他听见八荒剑鸣——那是困在诛天剑中千百年的魂魄在共鸣，包括每一世的自己。
极光笼罩的冰原上，叶尘将剑穗嵌入诛天剑镡。七颗本命星辰在额头亮起，每颗都映着重要之人的面孔。慕听雪的残魂从量天尺碎片中升起，将毕生修为凝为冰魄注入叶璃的命星。
"这是听剑楼欠你们兄妹的..."她身影消散前，将叶尘部分魔性封入北极星位，"记住，真正的诛天剑道不在斩天，而在..."
话未说完，天罚之眼已然睁开。黑袍残魂趁机夺取身体，诛天剑却调转剑尖刺向苍穹。叶尘在最后关头夺回控制权，任由劫雷劈碎魔纹，将剑穗玄铃系在腕间。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劫云时，叶尘的白发已半黑半白。他握着仍有体温的量天尺残片，上面新浮现的卦象显示着叶璃的位置——药庐地下三百丈，冰棺周围插着七柄斩缘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