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丐帮与唐门的恩怨，早已纠缠了数十载。一个仗义行侠，以济世救贫为念；一个财雄势大，富甲一方，却总与贫苦为敌。两者如水火相克，每一次交锋，都如刀剑相撞，火花四溅。
薛宜从小便在这种对立中长大。他的父亲薛名正，是丐帮赫赫有名的霜月堂主，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尤其那打狗棍法，堪称丐帮一绝。可是，就算武功再高，也挡不住丐帮与唐门那难以调和的利益冲突。薛宜记得，唐门的锦缎与珠宝从来没有流入过丐帮管辖的贫民区，甚至连一个金银铺子的门都难见。
“唐门这些人，不但吝啬，还瞧不起我们丐帮出身的穷苦人。”年少的薛宜，耳濡目染了帮中兄弟们的愤懑，对唐门也是恨之入骨。
从岳老那处回来后，薛宜便一直“宅”在巷中。一个炎热的午后，烈日当空，整个汴京的街巷都显得有些安静。霜月堂的堂口，几位丐帮弟子正蹲在树荫下吃着稀粥，聊着些江湖趣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堂口的青石板路上，几名身穿华贵锦衣的唐门弟子大步而来，为首一人更是格外引人注目。他年纪约莫十六七岁，身着一袭紫衣，如瀑般的青丝长过腰际，眉眼间带着几分贵气，手中摇着一柄精致的折扇，唇角含着笑意。然而，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却透着与生俱来的凌厉与玩味。
薛宜坐在堂口的一侧，看到这一行人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早已听说，唐门二公子唐涣最近亲自带队，挨家挨户上门讨债。而今天，这“狐狸”居然找到了霜月堂。
唐涣走到堂前，停下脚步。他用折扇轻轻敲了敲门框，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薛堂主何在？小人唐涣，今日登门，并非寻仇，只是来讨些旧账。”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甚至带着几分礼貌，但这“讨账”二字，却像把刀一样戳在丐帮弟子心头。堂内有人忍不住低声骂道：“唐门这些家伙，又来欺负咱们穷人了！”
“讨债？”薛宜站了起来，冷冷地盯着唐涣，满眼敌意。他年纪虽轻，但因为从小被父亲教导，已颇有几分胆色。他一步上前，拱手道：“唐二公子，不知我丐帮何时欠过贵门的债？”
唐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多看了一眼，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欠债自然不是你薛公子一人所为。这霜月堂辖下的几处铺子，数月未交税银，莫非堂主您不知？”
“税银？”薛宜冷笑，“唐门的税银，我们丐帮从未答应过要交。唐二公子这讨债，未免也讨得太荒唐了。”
“薛公子此言差矣。”唐涣收起折扇，目光陡然一冷，“汴京的地界，既有唐门的规矩，凡做买卖者，便需照章办事。若贵堂执意抗拒，那便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一名唐门弟子已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手中亮出一柄锋利的匕首，眼中满是威胁。
“哼，唐门果然欺人太甚！”薛宜忍无可忍，右手已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打狗棒。
“住手——”霜月堂内，一个年长的声音喝止了众人。莫惊涛步出堂口，威严的目光扫过唐门众人，最后落在唐涣身上：“唐二公子，这里是丐帮的地盘，想必您也明白我们这里的规矩。既然说到税银，不如拿出凭据，我们自然奉还。”
唐涣的笑意不变，但眼底的寒意却更深了。他摇了摇头，道：“莫堂主，您这话未免太天真。凭您丐帮多年未缴的税银，哪来的欠条凭据？您既不承认，那只好我唐门亲自取回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几名唐门弟子齐齐上前，一时间，堂口内剑拔弩张。
眼看两派人马就要交手，莫惊涛伸手拦住了帮内弟子，语气冷静地说道：“唐二公子，若是您执意为难，薛某人也并非怕事。但这些年，唐门锦绣繁华，丐帮穷苦维生，若真因此拼个两败俱伤，对双方又有何益？”
唐涣眯了眯眼，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堂内，忽然停在了墙角的一双小脚上——那里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拉着一名老妇的衣角。老妇的面色蜡黄，显然重病缠身，而小女孩的眼中满是惊恐。
唐涣看了她们一眼，忽然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折扇，轻声说道：“罢了。今日的账，先记下吧。”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随手放在桌上：“这是百两银子，权当我的私赠。莫堂主若不嫌弃，拿去给老夫人治病吧。”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连薛宜也愣住了。他本以为唐涣只会得寸进尺，却没想到这“狐狸”竟会突然出手相助。
“唐二公子，你这是何意？”莫惊涛皱眉问道。
“无他。”唐涣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说道，“只是觉得，咱们江湖中人，有时候也得讲点情面。”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薛宜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心中复杂难言。他知道，自己对唐门的恨意，似乎从这一刻起，开始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