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学的林祈年就没有林祈月那么幸运了。
中午放学，跟着同学们到食堂吃饭，学校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钢厂职工的孩子，家里条件相对优渥，吃着白粥就咸菜，再来一勺肉，就已经很丰盛了。
林祈年端着饭盒里的一根番薯，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吃着。
早上没吃饱，中午只吃一根番薯下午还要学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林祈年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可家里给的钱和粮票有限，林森没有工作可有家里的父母养着，只是苦了林祈年。
“真是小乞丐，丢我们家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亏待你了。”
林成功同样端着一个饭盒走了上来，坐在林祈年对面，满满半盒白米饭，混杂着五花肉和大白菜，正往外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林祈年目不斜视，就着地瓜皮吃着，手里的地瓜还没有巴掌大。
他平静的模样让林成功起了反骨，换做从前林祈年早就自卑地离开了，今天却一声不吭像是换了个人。
“哎呀，这么多饭可怎么吃，林祈年，你想吃吗？”
林成功翻动着饭盒里的米饭和肉，引诱着对面的林祈年，满满的得意。
这边的响动引来周围同学的注意，林成功相熟的同学都端着饭盒走了上来，个个饭盒里都是肉和米饭。
相比之下，拿着地瓜的林祈年显得无比寒酸。
同学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从前的林祈年都是独自一个人躲在不知名角落吃，还是头一回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就让人不爽了。
更加令人意外的是，面对林成功挑衅的话语，林祈年不咸不淡：“我想吃你就能给我吃吗？”
林成功愣了一下，旋即张望四周大笑出声。
一阵讥笑传来，林祈年依旧不动声色。
“能给你吃，怎么不能，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给你吃！”
林成功对这便宜堂弟还是有所了解的，穷的只剩下骨气了，这么丢脸的事要是以前，早就羞愤逃走了。
“林成功，我求你，把饭给我吃吧！”
林祈年不暇思索，站起身脱口而出，紧接着在一群人震惊的目光下，夺过林成功手里的饭盒，连带他的勺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那叫一个香。
上辈子在监狱里，林祈年什么苦没吃过，不过一句求饶的话能换来吃饱饭，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等林成功反应过来，饭盒里大半的饭都见了底，他眼珠子差点没惊掉，火气交加。
每天家里给的钱和饭票都是定量的，现在饭都被林祈年吃了，林成功只剩下挨饿的份儿。
“林祈年，你真不要脸，为了一口饭，连尊严都不要了，我要是你，还不如找一根绳子上吊！”
林成功满眼鄙夷，周围的同学们对林祈年指指点点。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真恶心，要是我饿死也不出卖尊严。”
“他就是一年级的林祈年吧？也是你们班里的吊车尾，差生，呸！”
林祈年的成绩一直到五年级才直线上升，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在此之前都是老师们口中的差生。
面对同学们的指指点点，林祈年依旧不为所动，吃完饭嘴一抹，把饭盒还给林成功，头也不回地走了。
差点没把林成功气疯。
“该死的瘦猴，饿死鬼投胎一辈子没吃过饭。”
“……”
傍晚，林家上班上学的人陆陆续续返回家，王玲花照常准备好饭菜，地瓜粥和咸菜，还有一盘肉和炒鸡蛋。
这年头三顿都有荤腥的家庭不多见，林家这伙食已经算不错了。
“哥哥？”
当见到跟在林全胜兄弟俩后头回到家的林祈年时，林祈月瞪大眼睛，心疼的快要哭了。
鼻青脸肿的林祈年衣服上还带着两个鞋印子，头发凌乱，提着书包好不狼狈。
他本觉得没什么，可一见到双眼含泪的妹妹，嗓子眼便止不住发酸。
“哥哥没事，你别哭。”
“谁打你了，呜呜呜……”
林祈月心疼得直掉眼泪，踮着脚伸手去摸他嘴角的淤青，林祈年僵硬地别过头去。
那头是林全胜兄弟俩充满警告的目光，虎视眈眈。
“小月儿哥没事，回来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回答让兄弟俩冷哼出一口气，递给他一个识相的眼神。
在他们家里住着就得有自觉，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王玲花放下手里的炒鸡蛋：“没事就洗洗手吃饭，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能摔成这样。”
漏洞百出的话却没人怀疑。
许静晓眉头微蹙，瞥了眼身旁盯着桌上肉菜的林森，“祈年经常这样摔跤吗？我看他脸上的伤不像是自己摔出来的，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林森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林祈年，“谁欺负你了？敢欺负我儿子，是谁？明儿我和你一起去学校，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
林成功眼里划过一丝紧张，倒是林全胜沉稳许多，“林祈年在学校把我弟弟的饭给抢了吃，害我弟弟饿了一下午都没心思上课，小叔，你还是多给林祈年一点钱吧。”
他冷笑着，经常听妈妈贬低吃白饭的小叔，打心里看不起他，说起话来不自觉便流露出鄙夷不屑。
林森是懒，不是傻。
“臭小子，我需要你教我做事？大哥，这就是你教的儿子，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还不等林烨发话，周淑琦坐不住了，肉眼可见的愤怒，把林成功搂在怀里，心疼不已：“傻儿子，怎么还能让人抢饭饿肚子，林祈年，你也太欺负人了，要不是我和你大伯养着你们，你们连饭都吃不上，到头来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她心里的火气噌噌往外冒，一想到儿子在学校饿肚子上课，心疼的不得了。
瞬时间，林家人凌厉的目光全数投向林祈年，充满质问。
“怪不得让人打成这样，真是欠！”
林成功委屈不已，抱着妈妈哭诉，“我快饿死了妈妈，本来早上就没吃饱。”
“林祈年，你到底怎么回事！”
林建设拍下手里的筷子，眼里有怒火：“说话！你是不是抢成功的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