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少女略显拘谨的模样，落在方兰若的眼中，他不动声色地拿出了一张白纸。
上面写了一些药材的名称。
笔迹遒劲有力，苍厚郁茂，字如其人端雅方正。
“你只需将这些药材的药性写下来即可。”
沾了墨汁的毛笔迟迟未落下，阿绾脸色绯红，自己虽然识字，但笔迹歪歪扭扭，难以入眼。
思索了片刻还是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将自己所知道的写在了上面。
往日看的医书不多，但反复看了几遍，记得也算是清楚。
黄连味苦，泻心除痞，清热明目，厚肠止痢。(1)
白术甘温，健脾强胃，止泻除湿，兼祛痰痞。（2）
.……
阿绾眉眼温和，遇到记忆不清的便微微蹙起眉头，好似那枝头的杏儿般青涩可人，待吹干笔墨后，心下有些惧意，将白纸递给了方兰若。
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掩饰不住的希冀。
方兰若提着笔尖蘸了些墨水，在上面修修改改了一番，又才递给阿绾，沉声道：“明日便可来做工。”
“只做些捡药煎药的小事即可，银钱之事让齐钰说与你听。”
阿绾到这番言语，喜笑颜开，雀跃之意溢于言表，乖顺道：“多谢东家。”
许是一句东家听起来有些拗口。
方兰若淡淡道：“我姓方。”
阿绾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悄悄打量了一眼青年棱角分明的侧脸，试探性的唤了声，“方大哥。”
见他不反驳，胆子些微大了。
“你叫什么名字？”
“原姓江，唤做阿绾。”
江绾，方兰若将着名字在唇齿间反复斟酌了片刻，脸上没有什么波动。
又说了几句，阿绾便忍不住出了正华堂，想要将这份喜悦说与沈宴听。
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想到明日沈宴就要去书院了，方才又折回去。
买了些毛笔，墨汁什么的。
虽买不起上好的，但也是一番心意。
刚踏入院门便瞧见了少年立于门前，见她回来，胜如白雪的面上流转着一层月华般的清辉与喜悦，“回来了，我正准备出去寻你呢。”
偌大的院中只有他一人，显得有些冷清了。
一刻都不想与绾娘分别。
阿绾将买来的物件递与他，“你看，这是给你买的入学礼。”
修长冷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笔杆，普普通通的毛笔在他的手中仿若镀上了一层金光，视若珍宝。
“绾娘给我的，就是最好的。”
“多谢绾娘。”
少年弯起眉眼，露出清隽的笑意，周身气度如远山般清润辽阔。
无端的就让阿绾想起来医馆中的东家，虽也是一身儒雅气息，但却少了些什么。
见阿绾有些怔愣，沈宴抬手轻轻覆在了她的额头上，入手温暖，“染了风寒吗？”
忽如其来的触感让阿绾身子一颤。
从未有人与她这般亲近过，但抬眸望着他一脸的关切，还是忍住心下的异样，柔声道：“没有，就是想与你说说我找了份医馆打杂的活儿。”
“东家也挺好的。”
沈宴狭长的双眸，荡漾着水光，好似脱下斯文的外表，露出了狐狸尾巴。
绾娘青涩可人，若是日日落在旁人的眼中，可实在是让人心下不愉快……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由他来赏玩。
但瞧着她欣喜的模样，又不能扰了兴致，再过几日罢了……
竟生出几分逗弄小宠的促狭之意。
“那可要恭喜绾娘了。”
少年学着时下文人间的那一套，微微俯身拱手祝贺，姿态昳丽的不像话。
芝兰玉树，皎皎明月。
阿绾知道他模样生的好，可还是忍不住被晃了眼，心下猜想着若是等他完全长开了，又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日下星移，喧闹的市集归于平静，零星的几人在街头走动。
许是入了春，猫儿嘶哑的叫声此起彼伏，听着让人揪心。
忽的像是有什么重物落下发出一阵声响，阿绾朝着门外看了一眼，有些害怕。
可看了良久，并无什么特别。
便随手将门关上了。
城中的治安总比长平村好上不少，更何况有沈宴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清炒了几个小菜，没什么荤腥，胜在味道不错，吃完便准备入睡。
可沐浴之事难倒了二人。
家中只有一个梨花木桶，夜色已深再去买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等明日。
今日一番劳累，身上早已被汗水沁透，小衣黏重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似乎是看出了阿绾的窘迫。
沈宴含笑道：“绾娘先洗，我随后洗就好。”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阿绾轻声应了下来，便迅速带好换洗的衣服走了进去。
听着屋内传来的阵阵水声，以及烛光下若隐若现的一段剪影。
活色生香。
沈宴立于窗前，清润的眸子里染上了平时不见的世俗气息，所有的一切都被夜色吞没。
“我好了，阿宴我这就去给你换水。”
阿绾披着宽衣大袍，乌溜溜的眸子躲闪，并不敢直视眼前的少年，娇弱易折，亭亭而立。
“不用绾娘，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
拉扯间，阿绾脚下一滑，侧着身子就朝着沈宴的方向倒去，怀中气息清冷淡香，好闻的很。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少年的胸口，一片水渍氤氲开来。
“绾娘……”
宛转缱绻。
轻轻落下的两个字，却在阿绾的心里重重的砸下，泛起一阵涟漪。
她如受惊的兔儿，急急挣脱开来，红着眼尾逃窜而去，落下零碎的声音，“那……那……那阿宴你自己换水……”
直到那间屋子熄了灯。
沈宴才款款而动，带起无边风月，入手还带着温热的水，亦如少女柔若无骨的身躯，酥软娇媚。
他褪下雪白长袍，将整个身子没入水中。
清华出尘的面庞被水渍氤湿，上扬的眼尾低垂，敛去了清冷自持，殷红的唇，染上情·欲的眸，妖冶的不似凡人。
回想刚刚湿漉漉的长发，带羞的神情，以及无意露出来的一段雪白皓腕。
水波涟涟。
看着水中慢慢浮起的小珠贴在泡在水中的花瓣，犹如清晨新荷上带着的露珠儿，忍不住痴痴的笑了。
观音玉面，堕落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