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季嘉杭捏着手机边缘的骨节骤然紧了紧，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撕扯。
他下意识深吸一口气，缓解着在一瞬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窒息感。
乔智妍的母亲患上了严重的肾病，一步步将这个家拖入泥沼，同时也一点一点摧毁他对他们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大学时，他费尽心机把人追到手，那时候他对她视若珍宝，他以为自己会心甘情愿陪她一辈子。
无论穷富贵贱。
但自从有了分手的念头，他开始有意无意冷落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对她的施舍。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已经成为了这段感情的主导者，乔智妍成了被他慈悲救赎的对象。
虽然在外人眼里，她永远都表现得乐观坚韧，但只有他清楚，她无坚不摧的铠甲深处早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摧残得七零八落。
她非常需要他，但他的爱不足以让他甘愿陪她抵挡未知的狂风暴雨。
六年的时间几乎让他们成为彼此的亲人，如果就连他都选择了退缩，又有谁愿意？
所以，她不可能背叛他。
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结婚！
“嘉杭，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楚甜一直没得到回应，有些纳闷地拿开手机，瞥了眼屏幕，分明还在通话状态。
季嘉杭这才回过神，嗓音尽力保持着一贯的平静。
“我刚出电梯，刚才信号不太好。”
“哦，那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见了面再说吧。”楚甜想了想，迟疑片刻道，“嘉杭，如果不好直接辞退乔智妍，就尽快找个理由把她调走，毕竟你俩交往了六年，继续一起共事，别人肯定会说闲话，我心里也不舒服——”
季嘉杭默了一瞬，淡淡应着。
“好，我明天找她说。”
挂了楚甜的电话，他有些脱力地靠坐在沙发上，闭了一会儿眼，重新点开微信通讯录。
指尖在备注为“乔经理”的那行字上方停顿片刻，最终点了进去。
本来楚甜已经帮他把乔智妍的微信拉黑了，但后来因为工作少不了联系，才又勉强同意把人放出来。
两个小时前才分手，现在给她打电话确实不太合适。
但他迫切想要知道答案，多一分钟都等不了。
“在吗？”
他试探着发消息过去。
但刚发出去，对话框里就弹出一行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异常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乔智妍把他拉黑了！
他心里马上烧起了火，飞快给她打电话。
她这人一向对工作上心，肯定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跟他彻底断联。
但很快，手机对面传来标准的女声提示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乔智妍，你倒是长本事了！”
季嘉杭一脸挫败，踱了几步，又在沙发上坐下。
电话微信同时被拉黑，他联系不到人，一时有些坐立难安。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还会因为她这么沉不住气。
莫名就想起了大三时的那次分手。
两人因为一件小事起了争执，他本是过错的那方，但感情到了倦怠期，他突然就不想像从前一样低头哄她了。
冷战持续了半年，说是冷战，其实已经是分手的状态。
直到有天，他从谢雨昕那里听说，她们学校的校草许淮安最近正在追乔智妍。
谢雨昕是乔智妍舍友，也是她最要好的死党。
季嘉杭不是容易妄自菲薄的人，但也必须承认，自己不管哪方面，都不是许淮安的对手。
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他更早喜欢她。
那次，他真的慌了，几乎是马不停蹄去找乔智妍道歉，别别扭扭了几天，她总算是答应跟他和好了。
几天后，许淮安表白乔智妍的事情在整个海城大学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专门在校园论坛发帖讨论许淮安到底是恶作剧还是真心表白……
记忆里那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侵袭着他的四肢百骸，季嘉杭机械地翻着手机通讯录，想找她身边的人问清楚情况。
他给谢雨昕打了语音电话，没人接。
马上又没头苍蝇似的给乔嘉瑞发了条语音。
“嘉瑞，你姐什么时候结的婚？”
乔嘉瑞压根不知道他俩闹掰了，发来一个流汗的表情包。
“你俩结婚，你问我？”
季嘉杭盯着那行小字，暗暗松了口气，结婚这种大事，乔智妍不可能瞒着家人。
两分钟后，后知后觉的乔嘉瑞打来电话。
季嘉杭犹豫着，最终接了起来。
“嘉瑞，最近学习紧张吗？”
乔嘉瑞没有理会他的虚情假意，声音冷得像裹挟着一层冰霜。
“季嘉杭，你是不是跟我姐分了？”
“呃，我跟她算是和平分手吧，就是联系不到人，挺担心她的。”
季嘉杭的话未落音，就被对面的人气急败坏地打断，似乎下一秒他就会从手机那端跳出来对他动手。
“既然分手了，你管我姐什么时候结婚？我警告你季嘉杭，如果是你先对不起我姐，我绝对不会饶你！”
话音落，通话中断。
季嘉杭：“......”
乔嘉瑞那个暴脾气，他就不该打这通电话。
二十分钟后，急促的门铃响起时，他才突然想起答应楚甜要准备晚餐的事情。
-
黑色库里南轿车缓缓驶进一处略显破旧的住宅区。
车子在单元楼门口停稳，许淮安沉默着解开安全带，没有打扰旁边已经偏头睡着的人。
从鞋店出来，她对他说了句“谢谢”后，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全程沉默着看着窗外。
明知道她在哭，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
乔智妍连着失眠了半个月，沉沉睡了几个小时才醒过来。
睁眼时发现自己在车上，愣了好几秒才缓过神。
车里开着暖气，驾驶座上的男人靠着椅背睡着了，双臂自然抱着，长腿交叠，睡姿优雅端正。
他的侧脸轮廓完美，下颌线清晰流畅，再往下，微微凸起的喉结饱满而性感，看起来竟有几分赏心悦目。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乔智妍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才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顿时惊了一跳。
妈呀，都凌晨一点半了，她睡了四个多小时？
“许淮安——”
她轻轻喊他的名字。
见他没反应，又下意识抬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男人低低“嗯”了声，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偏头看过来。
幽深的瞳眸透露着一丝初醒的迷蒙，在暖黄灯光的映照下，犹如清晨的露珠，清澈而深邃，诱人深陷。
她被这样的他看得一时有些失神。
忍不住想，他会喜欢哪种类型的帅哥……
“你刚才怎么没喊我？”
逼仄的环境、突然过于亲密的相处方式让她有些不自在。
“刚才看你睡得熟，没忍心打扰。”许淮安捏了捏眉心，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缱绻，“其实，我也睡了挺久了。”
乔智妍牵了牵唇角，往自家的方向看了眼，三楼最靠右的窗户还亮着。
“先上去吧，阿姨一直没睡，她应该挺担心你的。”
许淮安说着，下意识想帮她顺一顺略显凌乱的发顶，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默默收回手。
乔智妍“嗯”了声，又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黑亮的眸子眨了眨。
眼角残留的泪痕让她的表情看起来生动而脆弱。
“许淮安，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上车时她分明只说了小区的大概位置，他却准确无误地开到了她家楼下，连她住在哪一户都一清二楚，就……挺不可思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