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客厅里，盛述晴早就已经到了。
段绪宁总找她聊天，被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过去。
见陆凛过来，盛述晴一直冷漠的脸上才终于多了点喜色。
她把怀里的抱枕搁在一旁，急切地迎上去：“西洲哥。”
“姑姑。”
陆凛不是第一时间看她，而是先礼貌地叫了长辈。得到沈既云回应后，他才对盛述晴点点头。
他不知道，就这么一小段时间，盛述晴早就把他的一言一行观察得细致入微。
陪着他和沈既云寒暄几句过后，盛述晴把他拉到一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不太正常的走路姿势，问：“腿怎么回事，你爸弄的？”
“小事。”陆凛淡淡地解释道，“知意的忌日刚过去没多久，他心情不太好。”
“你怎么总这样。”盛述晴知道，沈既平打他显然不仅仅只因为这个原因，“说实话能死啊。”
他眉头轻挑，语调拉长而慢：“你不该操心这些事。”
准备开席，盛述晴说了一半的话被打断。
其实陆凛也没太听清，就顺势向盛述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只得作罢，二人一同走向餐厅。
所有人都站在一旁，直到沈老太太被搀扶着坐下，才依次入席。
“好久不见西洲了，最近忙得很。”老太太刚坐下，第一个便注意到陆凛。
她虽然行动不便，但口齿却很清晰。
“还好，不算忙。”陆凛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这孩子，问了也白问。凡事都爱忍着，跟你妈一个样。”
这话说出口，现场的氛围有些微妙。
老太太也意识到了，又说：“你们年轻人，有事业是好事，但是也要注意身体。”
“谢谢奶奶关心，我会的。”在长辈面前，陆凛看上去难得的乖巧。
“奶奶，您是不知道。西洲现在啊，哪止集团的事情，手底下的投资公司才是风生水起。”段绪宁坐在老太太旁边，适时开口。
“诶，洲哥，你前段时间投资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希瑞医药。”段绪宁笑了笑，“不愧是我哥，眼光毒辣啊，几个季度财报都有问题的公司也能投。”
听到段绪宁提起希瑞医药，沈既平的脸色很快沉了下去。
段绪宁目光移向陆凛：“为什么呀？”
“这么看好这家公司，难不成是跳预言家了？教教我呗。”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陆凛眸光微冷，停下了夹菜的动作。
他放下筷子，不疾不徐：“之前你要创业，我给了你五千万。我的话，你听了多少？你投资的那些项目，又赔了多少？”
“不是什么人都能让我教。教你，你自己再掂量掂量。”
很不留余地的一番话。
听了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沈既云也没想到，陆凛今天会把话说这么难听。她观察了一会儿沈既平的神色，果不其然，沈既平在她之前便开了口。
“陆凛，我看你现在投资的眼光越来越差，翻旧账倒是越来越在行。”
沈既平眸色狠厉，冷若冰霜：“绪宁说得好啊，希瑞医药这种公司你也能投。这么爱当慈善家，以为自己是救世主？除了会丢我的脸，你还会干什么！”
陆凛心里一怔。
“好了！”老太太终于忍不住，提高音量，“叫你们回来吃饭，不是让你们吵架给我看的。”
争吵的话题这才没有继续下去。
刚刚被厉声呵斥的人如今又云淡风轻地在夹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盛述晴在一旁，默不作声，却看在眼里。
她常常折服于陆凛的处变不惊，又常常替他感到不值。
自诩清高的沈家人向来都是如此。
他们从来不会去想，已经老化生锈的轮毂，需要靠多么强大的润滑油，才能重新有条不紊的转动。
看似富裕奢侈的生活，有个人，替他们扛下了多少的担子。
这场艰难的饭局终于进行到了尾声。
陆凛吃得很少，方才吵的一场架消磨掉了他所有的进食欲望。更何况，他早已厌倦了这样的形式主义。
说是家庭聚餐，但每个人都各怀鬼胎，话中带刺，餐桌早就变成了博弈场。
老太太也不自觉叹了口气。
她耳聪目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家族，早就已经到了快四分五裂的程度。
可一场闹剧下来，她也没忘记最重要的事。
她清了清嗓子，郑重地望陆凛，话中带着期盼：“洲儿，你也不小了。跟述晴的婚事，是时候提上日程。”
听见这话，盛述晴一愣，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沈盛两家是世交，不光是感情上，在生意场上的联系也非常紧密。如今陆凛虽然处理着集团大部分的工作，但实际的权利仍掌握在沈既平手中，倘若两家联姻，对沈既平百利无害。
陆凛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筵席不欢而散，陆凛跟老太太道别了几句之后准备离开。
自他进了沈氏之后，就再也没有留在老宅过夜。
总有那么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他，算是受够了。
司机已经按陆凛的吩咐先行离开，他正要拉开车门，盛述晴便抢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指了个副驾驶的方向。
“我来开。”
陆凛没有拒绝，自觉地坐进副驾驶。
汽车飞快地行驶在夜间的公路上，比平时盛述晴的车速要快许多。
“你知道的，我们的关系……我从没想过这些。”
再三思量之后，陆凛还是决定开口解释。
盛述晴一愣，她确实，有那么点喜欢陆凛。
但仔细想想，他们是什么关系？
是青梅竹马；是暧昧关系；还是都肩负着家族使命的联姻对象。
“我到现在都不清楚我们是什么关系。”盛述晴反问，“陆凛，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会努力取消婚约。”陆凛试图划清界限，“我不想因为那些所谓的利益纠纷，耽误了你的幸福。”
盛述晴余光只能看到他的侧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其实，你也可以跟我试试。”她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她想说了很久的话。
沉默。
“抱歉，我确实没有这样的想法。”陆凛没有找理由搪塞，而是直截了当地回绝了她。
“不管是从前知意还在的时候，还是她走了以后，我都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
盛述晴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没有再说话。
夜色融融，汽车从寂静的宅院行至喧嚣的都市，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完成了更迭。
陆凛被灯光晃得眯起眼，看着眼前这条有点陌生的路，几番确认后问道：“走错路了吗？”
“你的腿我不放心，去医院。”盛述晴双手紧握方向盘，给了陆凛一个不容置喙的答案。
检查结果显示，骨头和韧带都没什么问题，只是有比较严重的瘀伤。
得到了这个答案，陆凛也开始一个人扶着墙缓慢地行走，尽量避免盛述晴的搀扶。
“没什么大事。”陆凛习以为常，“我让司机过来开车，先送你回去。”
盛述晴点点头，放缓脚步跟在他身后，眼神里满是担忧。
他们一起路过急诊室。
忽然，陆凛停下了脚步，整个人顿在原地。
盛述晴顺着陆凛的视线望过去，许凌霜站在那儿，牵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