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只是每次在母亲提起嫁人的话题时,长安总免不了想起那雪白色锦衣的少年。
至于为什么想起他,长安不敢想,也不愿想。
她深夜提笔,书信一封,字字端正。这是她唯一一次写得如此简单,短短四字,所有的心绪翻涌皆在其中。
“妾已及笄。”
往常长安与他通信,总是斟酌着用词,以“妹”自称。而这一次,她没有用“妹”自称,这是她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在七哥哥面前,以“妾”自称。
作为一个女子,以“妾”为书。
因常与他通信,将他行云流水的字迹镌刻心间,落笔而下,寥寥四字,却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他的七八分风骨。
这是无数个夜晚,她收不到他的信,一笔寄思念之情,在摇晃的烛光下,一笔一画描摹而来。
夜有些深了,长安凝眸看了会儿那与他七八分形似的字迹,便将信封起来,抬眸看向纸窗前明暗不定的红烛。
花烛影深,她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第5章:站在桥上看风景
信寄出去以后,久久收不到回信。
长安笑着,将往日与他通的信笺锁进了箱子,落锁的那一刻,她心想,当真是情迷了心窍,连这样自断前路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再听母亲提起相看人家之事,长安便没有再顾左右而他言,面对一次又一次打着“宴会”的幌子实则相看人家的局,她没有抗拒,像个牵丝木偶般,一颦一笑皆是规矩。
母亲看出了她情绪低落得厉害,以为她是因为想到嫁人离开父母兄长而郁郁不乐,便挑着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带着她去山上礼佛。
长安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满山的桃花满天飞舞,母亲带着她,踏着山间湿漉漉的石板,上山礼佛。
她犹记得,那日空气中夹杂的栀子花与桃花沁人心脾的清香。
那天,从山脚到山顶,下起了蒙蒙小雨。连绵细雨从午后下到了傍晚,她戴着出门时母亲给她的白色纱笠,眉间一点鲜艳朱砂红,妖娆至极。白纱遮住她如玉凝脂的容颜,一身天青色长裙轻盈似仙,胜似幽兰。
她与母亲在亭中躲雨,漫山碧色中灵溪的水欢快地流淌。她看着眼前的生机勃勃碧绿满山,心里没由来有些伤感。
于是她借了辞,带着一两个贴身丫鬟,素手执一把淡黄的油纸伞,漫步在漫山雨帘中。淅淅沥沥的雨丝落在沾满青苔的沉墨色砖瓦上,山间凉爽的清风迎面吹来,小溪边还停着成双的鸳鸯。
长安舒展了心神,原本低落的心情不知不觉也变得明媚,抬起衣袖遮起容颜,有些释然。
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这些日子在相看人家的时候,心里总觉得那些个世家子弟不好,因为他们都不像他,一点也不像她的七哥哥。
她的七哥哥,是个盖世英雄,是个可以在她孤独贫瘠的童年时光里,唯一带她去看灯笼,给她光芒的人。
她未来要嫁的人,也要如七哥哥一般。
即使,只是如他一般的人,不是他。
……
而长安不知道的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再见一面的七哥哥,此时正站在远处山腰的凉亭里,一身雪白色锦衣飞扬,站在那里,墨眸微垂,看着远处她清秀瘦弱的身影。
你在站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他忽然想起来,初见长安时,她也不过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稚嫩面容上带着局促不安和几分小欢喜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