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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家以后,姚桂花兴冲冲的把丈夫曹军给喊起来,“老曹,这是老董的儿媳妇小张同志,她娘家人弄了一些野味过来换粮食。”

  曹军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忙道:“请坐,请坐。”

  大家都很拘束,这可是领导家,看见一尘不染的沙发,他们哪里敢坐?

  张德海立即道:“领导,我们都是粗人,您别跟我们客气,我们这里有一只大鹅,还有六斤左右的鲤鱼,能够换多少粮食您看着给,至于这野鸭,家里还有娃娃要吃奶,我们打算留着自己吃。”

  小四似乎待在新环境里挺高兴的,他拍着小手手,笑哈哈的,一双眼睛跟黑葡萄似的转来转去的,看着机灵的很。

  姚桂花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奶娃娃,可是一看他骨瘦如柴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疼。

  这么可爱的娃娃遇到这样的年景不知道熬不熬的过去?

  她如实说道:“之前我在黑市上换过野鸡,一斤野鸡换四斤大米或者面粉,换玉米面或者糙米的话是十斤,这大鹅和鱼就按照这样的比例换可好?”

  张苗苗看向周文,周文立即点头,“行,鱼换成大米和面粉各一半,大鹅就全部换成玉米面。”

  换成大米和面粉倒不是因为他嘴馋,而是觉得应该换点细粮留给小四,小四会越长越大,吃的奶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奶水不够就用细粮给他添上。

  “那我们先过秤。”曹军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杆秤,先把大鹅一称,道:“大鹅是20.8斤。”

  又把鱼从编织袋里倒出来,一看是杀好了的,除了内脏的,有些傻眼的道:“这鱼是处理好的呀?如果按照这个重量算的话,你们要吃亏的。”

  姚桂花立即道:“既然是没有内脏的,那就一斤多换半斤。”

  曹军点头,“也行,你们同意吗?”

  周文思量了一下道:“不用,不用,还是按四斤算吧,这鱼是我们上午抓的,已经不怎么新鲜了。”

  曹军和姚桂花同时一怔,对周文的好感度顿时提升不少,笑道:“那我们可是占便宜了。”

  张苗苗开口道:“姚主任,您可不要这么说,我表弟没有换过东西,如果遇到别人,说不定就被坑了。”

  曹军这时候哈哈一笑道:“我们这是互利互惠。”

  “鱼是5.5斤,我们用6斤算,可以换大米和面粉各12斤。”

  随后又有些为难的道:“大鹅可以换208斤玉米面,可是我们家只有80斤玉米面,剩余的我们给钱行不行?”

  周文听说一只大鹅就可以换两百多斤玉米面真的是喜出望外,可听说只有80斤的时候,又不免有些失望。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说道:“我爹娘说,只想换粮食,因为家里已经没有东西吃了。

  如果拿钱去黑市买,又不方便。”

  姚桂花最后一咬牙道:“我明白你们的难处,这样吧,我现在就去找食堂主任,先把玉米面借出来,我们以后再慢慢还。”

  她是厂里管后勤的,这点小事还是很容易办到的,不过就是大晚上去找人有些不方便。

  张苗苗立即躬身致谢,“姚主任,真的是给您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添什么麻烦?这是因为我家想吃野味。”

  姚桂花笑道,叫上儿子曹凌峰一起出去借粮。

  曹军就陪着他们闲聊了一会,得知现在村里很多人家连玉米面都吃不上,也是感慨万千的道:“农民兄弟确实不易,土里刨食本来就辛苦,偏偏还碰到自然灾害,希望明年能够好点吧。”

  张德海诚惶诚恐的道:“老天爷不赏饭吃,谁也没有办法,不过,我们还是努力的完成卖粮任务,村里没有粮食了,我们还可以吃野菜,吃树根,可是城里人如果连供应粮都吃不上了,到哪里去挖野菜,找树根?”

  这番话听的周畅都感动不已,大舅是淳朴的农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认一个理:国家如何安排,他就如何做,始终都相信国家的各项安排都是有道理的,都是为了老百姓好,自己受的那些委屈根本微不足道。

  “同志,你真的是好同志。”曹军也一把握住了张德海的手。

  那双大手上全部都是厚茧,身上脸上全部都是劳动的痕迹,可是他们却忍饥挨饿,用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去养活大批的城里人,而且毫无怨言。

  这样的品质怎么能不让人动容?

  没多久,姚桂花和曹凌峰就回来了。

  曹凌峰气喘吁吁把背上的麻袋放了下来,“这是130斤玉米面,加上别的,你们背的回去吗?”

  张德海拍拍胸脯保证道:“我们都是干惯了力气活的,这些背回去没有问题。”

  能够换到这么多粮食,他心里不知道该有多高兴,两百多斤粮食,妹妹一家半年都不用愁了。

  “行,那你们在路上小心一点,以后如果再有野味就直接给我们送过来,我们都可以换下。”

  临走的时候,姚桂花笑眯眯的道。

  同时还拿出一瓶麦乳精塞到了小四手里,“这是大妈给你的,可甜了。”

  小四好像听懂了一样,伸出细细的胳膊就想抱住麦乳精,小嘴一咧,咯咯的笑个不停,口水跟拉丝一样滴落在麦乳精的瓶子上。

  周文立即推辞道:“这可使不得,我们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呢?”

  “有什么使不得的,又不是给你的, 给这小娃娃的,你看看这小娃娃多喜欢,笑的多欢。”

  姚桂花继续塞着,还用手指帮他擦了擦口水。

  【我活了一百多岁,还真没有尝过麦乳精的味道,不知道是啥味?】

  越想口水流的更厉害,三个月的娃娃看上去馋的不行。

  小时候生活条件不好,连传闻中的麦乳精见都没有见过,长大后,有钱了,麦乳精不是稀罕货,却发现到处都买不到了。

  “那,那就谢谢姚主任了。”张德海看见外甥口水直流,只得收下。

  周武抱着小四,背着二十多斤细粮,张德海和周文一人背了一百多斤玉米面,身上都沉甸甸的,可是却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背着的是粮食啊,这就是生命的希望啊。

  他们离开之后,姚桂花立即道:“老曹,你现在就把这只天鹅给你二叔家送过去,还有鲤鱼也拎上几条,你二婶身体不好,就要吃这些东西好好补补。”

  曹军立即反应过来,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原来你是想着给二叔家送去。”

  姚桂花白了他一眼,“我们家吃的完这么多吗?放着不会坏啊,再说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大鹅,是天鹅,我们吃了可不是暴殄天物吗?”

  儿子曹凌峰不服气的道:“妈,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二爷家吃的,我们就吃不得?”

  曹军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你知道个屁,你二爷现在是丹江市的副市长,他只要动动嘴皮子,我这个副厂长说不定就可以把‘副’字去掉,给你吃,除了变成屎拉出来还有什么用?”

  曹凌峰一听,立即不犟嘴了,反而一脸喜色,“真的?如果您当了厂长,我是不是就可以在厂里混个车间主任什么的?”

  姚桂花笑骂,“那是自然,这厂长马上就要退休了,几个副厂长都盯着厂里的位置,这时候咱们就指望着你二爷能在背后使使劲。”

  曹凌峰立即催促道:“爸,您还愣着干嘛,快去啊。”

  “我这就去,用的着你这臭小子催吗?”

  姚桂花又道:“我给你找个编织袋装严实了,让人看见不好,你去的时候跟二婶说,把吃不完的鹅肉用盐腌制一下,然后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慢慢风干,可以存放很久的。”

  “你放心,二婶会把肉收拾好的。”

  曹军又道,每次去二叔家,都可以看见阳台上挂着风干的肉干,副市长家里不缺肉,缺的是像天鹅这样难得一见的野味。

  其实这个二叔只是他的堂二叔,但他当亲叔一样对待,逢年过节都会过去问候,孝敬一番。

  ——

  周文他们回到家里时,已经凌晨三点了。

  周旺一直没有睡,就在院子里坐着,张淑芬也陪着他,嘴里絮絮叨叨的道:“老大也真是的,怎么还把小四给带上了?这大晚上的露水重,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你放心,有大哥跟着,他会照顾好小四的。”

  说话间,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周旺赶紧打开院门,看见三道人影,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大哥,快进来坐下歇会。”

  周旺压低声音说道,并且帮张德海把背上的粮食卸下来。

  张淑芬赶紧关紧院门,周顺听见院子里动静,也一溜烟的从床上爬起来。

  “娘,小四睡着了,先把他放到床上去。”

  周武小心翼翼的松开手臂,怀里的小东西睡得香甜,呼吸均匀,嘴角上扬,面颊红扑扑的,似乎梦里都在咯咯的笑着。

  “小四到现在都没有吃奶,肯定饿坏了。”张淑芬满脸的心疼,同时揉了揉发胀的胸口。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了鲫鱼的缘故,觉得经脉里全部都是奶水,小四怎么吃也吃不完。

  “你别管小四了,等他睡醒了再喂奶,快去厨房把晚饭热一热,大哥他们都还没有吃晚饭,肯定饿坏了。”

  周旺立即道。

  “哦哦,我这就去。”

  张淑芬马上把孩子交给周顺,自己则去去厨房准备晚饭。

  知道他们回来的晚,所以早就蒸好了玉米面窝头,中午的鱼汤里还剩下一些,只要热一热,就够三个人吃的了。

  “大哥,咋换了这么多粮食?”

  周旺打开麻袋一看,眼睛顿时亮了。

  “爹,我们还换了24斤细粮,到时候娘的奶水不够,就可以给小四吃。”

  周武立即把自己手上的两个布袋打开,里面全部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和面粉。

  周旺抓起一把大米手指都在颤抖,“我真没想到我们家会有这么多细粮……我好久都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细粮了,那以后小四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周文周武也是一脸的兴奋,“今天多亏苗苗姐,我们没有去黑市就换到了这么多粮食,如果拿到黑市去的话,肯定换不到这么多。”

  确实,东西再好,可得要有人受得起才行呀。

  一只天鹅20多斤,谁家拿得出200多斤玉米面?

  “这到底是咋回事?”周旺连忙问道。

  张德海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他们是轧钢厂的领导,说话做事都豪气,刚好苗苗认识,这事一说就成了。

  其实他们家也没有这么多玉米面,但是那个姚主任也有办法,直接去工厂食堂借的玉米面,我们就全部背回来了。”

  周文又道:“他们挺好的,还送给了小四一瓶麦乳精,还说以后有野味都拿去给他们。

  要是以后每天都能打到野味就好了。”

  周武接过话头说道:“从明天开始,我和老三好好练弹弓,如果打得准,去山上打个野鸡兔,应该也不难……”

  周旺却道:“咱们家现在不缺粮食了,够吃就行,别贪多。

  老大,你把大米和面粉各装两斤,还有玉米面装20斤,到时候给大舅带回去。”

  “好咧!”

  周文马上去找袋子。

  张德海却阻止道:“我可不要,你们家现在虽然粮食多,但日子还长着呢!

  你今天已经给了野鸭和鱼,够了,我家还有粮食。”

  周旺却很诚恳的道:“大哥,平时都是你在帮衬我们,现在我们家好过了,这点粮食你就拿着,亲戚之间不就是互相帮助吗?

  你好过的时候帮我,我好过的时候帮你,你如果跟我客气的话,以后我们遇到困难,哪还好意思去找你?”

  周文也道:“大舅,你就拿去吧,大米和面粉拿回去给外公外婆尝尝鲜,这是爹娘的一片心意。”

  话说到这份上,张德海也拒绝不了,只得点头,“行,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很快,10个玉米面窝头就端上桌了,还有一大碗鱼汤,鱼汤里加了一些野菜,看上去十分的丰富。

  这些白菜是周建国家送的,中午给他家送了一些鱼和野鸭蛋过去,周建国老婆感动的眼泪直掉,把家里的野菜全送给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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