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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仲春时节,玉兰旖旎,紫荆氤氲,绿柳含烟,墨竹垂露。

  露上枝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七凌也不知自家公子怎的,一个月前突然叫他调查一个容城的姑娘,既不知姓甚也不知名谁,单单只知容貌。

  于是,亲自描摹丹青一幅,命他日以继夜的寻往容城,哎,也是个天赐的劳碌命了。

  直至那日,见到院里廊下小憩的女子,方才领略自家公子为何差使他如此卖命。

  只是他没想到,平日里对女郎们避之不及的公子,竟也有了心思。

  是了,如此貌美似嫦娥,怎能让人不心生旖念?

  七凌偷偷瞧了眼马车内,拱手回道:“公子,属下已查清。”

  将军府此时已是昏暗幽静,易子晏回京任职后,这座府邸是靖武帝御赐的,其余人现今还暂住在旧宅。

  男人从马车内弯腰而下,只见一抹伟岸颀长的身影从七凌的眼前掠过。

  ......

  书房内。

  易子晏此刻正是一副闲散贵公子的扮相,满头青丝用一素色飘带固定住一部分,额前散落些许碎发垂于锁骨之上,着一身月牙色薄棉质的宽大锦袍,亦未束腰,赤脚依靠在软榻之上,右手拿着一本兵书,垂眸翻看。

  室内幽暗静谧,只听得见轻微的书页摩擦的沙沙声,窗牖打开着,一丝凉风轻拂,只见男子的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在他面如皎月的脸庞轻轻拂动。

  当然,这只是外人所看到的场景。

  实际上,易子晏此刻心绪烦闷,只觉有一股气闷在胸口难以予解。

  七凌在门外长身而立,心中思绪万千,他方才正要汇报,他家公子却挥手示意让他不必说了。

  怪事,辛苦奔走一月余,到头来,人却不感兴趣了。

  七凌在外踌躇不前,亦不敢离去,最后不得不做最后挣扎,敲门:“公子,您...当真是不想知道了?”

  他家公子的心思,他还是能猜着几分的,若真不在意,怎会让他连夜去寻。

  就是还端着,咱这做属下的,就得给个梯子,一个不要,再给一个。

  易子晏微蹙眉头猝然散开,搁下手中无心研读的兵书,朝着门口的人影道:“你且进来。”

  七凌忙不迭的拉开门帘,将手中整理的册子覆于案几之上:“公子,都在这儿了。”

  遂,又往后退了一步,拱手道:“公子,姑娘姓云名知落,字知知,今年已二八芳龄,父母已逝,尚有祖母叔伯,虽是容城一方巨贾之家,但因双亲不在,手中仅存嫁妆,无所依仗。"

  易子晏手握册子,细细翻看,心中郁结之气消散无迹,嘴角勾出一抹邪笑,与之周身矜贵的气质极不相符,薄唇轻启:“甚好。”

  七凌惊愕,内心嘀咕:好?这...哪里好?

  这姑娘甚是可怜,如此绝色,无人依仗,惨遭欺凌也只时日问题。

  易子晏冷眸微敛,挥手示意,如玉的面庞在烛火的照耀下晦暗不明。

  七凌拱手退下。

  ......

  容城。

  戌时已过,沁禾园仍旧灯火通明,只因过两日就是清明祭祀。

  小院里,主仆二人正为祭祀做充分的准备,自云知落父母逝世后,年年如此,慎之又慎,无一怠慢。

  云知落与祖母的关系,说不上好,祖母孙儿孙女不止她一人,只她年岁最小。

  因此,年年皆由她自己祭拜阿爹阿娘。

  她的阿爹去世后,祖母虽也伤心,哪有亲儿离世不伤心的母亲。

  但时间一长,这份伤心也就淡了。

  更何况,她的祖母本就偏爱大伯二伯。

  她的祖母是不喜她阿娘黎氏,无他,只因黎氏美貌过甚,魅惑她儿。

  起初,祖母是强拆她阿爹阿娘的姻缘,奈何,阿爹非黎氏不娶。

  ......

  沁禾园后院。

  微风轻拂,月明星稀。

  白玉兰树斜斜伸展着细秀的枝干,无叶无绿,远远望去,那皎洁无瑕的玉兰花仿佛就像是一只只落在树枝上停息的蝴蝶,还散发着袅袅氤氲的香气,芬芳馥郁。

  树下,一张长形树桌的一角落满了花瓣,桌上放着砚台、笔墨、笔挂、笔山以及一套湛蓝色的茶具,树桌的左侧设有一盏石灯笼,灯火在微风轻拂下摇曳生姿。

  云知落坐在木凳上,纤细的玉指扶着一只乳白色的方形灯笼左上方依在树桌沿边,另一只手握笔题字。

  春见儿立在一旁,看着她家小姐娟秀的簪花小楷,心中又是一阵钦佩。

  不多时。

  云知落嘴角轻勾,放下笔,道:“春见儿,你且拿了竹篮来。”

  春见儿不解,仍快步进屋拿了来。

  谁知,她一出来就见她家小姐站在树桌上,一双纤细白皙的胳膊举着那只题字的乳白色方形灯笼,青丝随着微风在身后微漾,月牙色的宽大衣袍散落在桌面,仰着秀气白嫩的脖颈,踮脚将灯笼往树枝高出上挂去。

  春见儿连忙箭步来到云知落的跟前,扶着她,焦急道:“小姐,您怎的不等我出来,您要是摔着了,可怎生是好。”

  云知落纤手撑着桌面,从桌上缓慢的到地面站定,敲了一下春见儿的小脑瓜,打趣道:“小不丁,树这样高,你这样矮,怎能挂得到?”

  春见顿时羞恼的红了脸,不好意思道:“小姐,您又打趣春见儿。”

  春见儿刚过及笄之年,脸颊肉嘟嘟的,肤色匀称,十分可爱。身材虽是娇小了些,但也够了,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这个身量。

  云知落将手放在春见儿的手上,微微笑了一下,道:“去折几枝玉兰花,插在我的卧房。”

  春见儿忙拿了竹篮,利落的爬上树桌的一角,折下花枝,置于篮中。

  小丫头麻利的收拾好,提着篮:“小姐,回吧,更深露重的,当心寒气入体。”

  云知落被春见儿扶着回到阁楼的卧房,拿了只琉璃盏插好玉兰花枝,伺候她宽衣躺下。

  此时。

  外面便传来了“咚!— —咚!咚!”一慢两快的打更声。

  打更人拿着敲锣,嘴里喊着:“三更天了,平安无事。”

  ......

  上京距离容城,有一千八百多公里。

  易子晏快马加鞭,走官道外加更换马匹,耗时二十个时辰才堪堪抵达容城。

  他,看上的东西,必须要得到,而且,不能等。

  仿佛,晚上一刻钟,就会被他人觊觎。

  “公子,您不必着急,属下查了,云姑娘每次出门都是头戴幂篱,无人惦记。”

  显然,七凌是很了解他家公子的。

  “七凌你若想去南枫院历练,你且说一声。”易子晏寒意涔涔的声音传至身后。

  南枫院,是个女子爱,男子惧的地方。

  纵使七凌被敌寇俘虏,打得遍体鳞伤之时,也是不皱眉头,但这南枫院,恕他无能,万死也难从命。

  都怪他自己多嘴,下次坚决管住嘴,迈开腿,公子指哪就打哪,绝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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