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太太自从前年摔了一跤后，意识总会出现一些混乱，时不时会认错人，但一次都没有错认过苏茉。
苏老爷子拉下电灯拉绳，原本漆黑的房间立刻亮堂了起来。
“奶奶！”
苏茉跟奶奶双向奔赴，抱在了一起。
不知不觉，她已经比奶奶高了一个头。
奶奶打量了她一圈，耷拉着眼皮不开心，枯瘦的双手捧着她的小脸，“妞妞瘦了，”
她从老旧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一个熟鸡蛋，献宝似的双手捧到苏茉面前，“吃吧！奶奶专门给你留的，他们几个臭小子都没有！”
忽然，她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又补充一句，“小月也没有，只有你有！”
苏老太太是经历过大饥荒挨过饿的人，意识模糊以后，经常会把吃食藏起来，鸡蛋在她心中就是最金贵的东西了。
苏茉的泪意再也忍不住，接住鸡蛋，“奶奶真好，妞妞最喜欢吃鸡蛋了。”
虽然鸡蛋已经凉透，苏茉还是剥皮认真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她吃的不仅仅是鸡蛋。
“怎么还哭了？”老太太拿起自己平时不舍得用的卫生纸给苏茉擦泪，“是不是你对象对你不好？”
或许是太着急了，老太太忍不住咳了两声。
苏茉心里一紧，连忙道，“奶奶，他对我很好的！”
除了他们结婚回门的那次，陆深就再也没来过她家里。
“撒谎！”老太太把她拽到床边坐下，床上整齐的铺着牡丹花图样的纯棉被单，就连边角都整理的很是服帖，“他要是对你好怎么没有陪你一起来？”
苏茉被鸡蛋黄噎到，端起搪瓷缸喝了口水才回答，“他，工作太忙了。”
好在奶奶没有追问，只是蹙眉叮嘱她，“那你下次把对象带回来好不好？”
“好。”苏茉一口答应。
转过身才苦笑，她都要跟陆深离婚了，怎么带？
一直看着奶奶喝药睡下，苏茉才回屋。
虽然她已经嫁人三年，但她的房间依然被保留的很好，淡粉色的窗帘应该是刚洗过，夜风吹来的时候能够闻到洗衣粉的香味。
为了怕她热，林秀把电风扇也给找了出来就放在她的床头。
苏茉不禁想到在陆家的时候只有一个电风扇，一般都是紧着怕热的陆母用，或者是出去疯跑的陆然和打球回来的陆安，总之永远也轮不到她用。
洗漱过后，苏茉躺在床上，第一次觉得轻松。
从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离开陆深，可是现在突然发现，真的下定决心离开了，并没有那么的难。
到底是谁离不开谁啊？
其实半年前她就想离开了，那段时间是她最痛苦的时候，只要出门就一定会遇到那些八卦的邻居看着她的肚子，笑的一脸深意，说给她介绍哪里的医生看了肯定能怀上。
可是陆深这个贱男人压根就没有碰过她！她去哪儿怀？
时间久了，她只要一出门就如芒刺背，觉得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可就在这种时候，陆深竟然做梦还在喊她堂姐的名字！
所以，她故意把家里陆母喂的很胖，想必现在陆家人都在为了怎么伺候陆母而饱受煎熬吧？
还有陆霜，顶替了她的工作后不仅没有半点感恩，背地里跟着别人一起嚼舌根说她生不出孩子不是个完整的女人。
一心想攀高枝那就让她大梦一场终成空！
她的工作能送出去就能拿回来！
还有陆然和陆安，这两个人已经被她惯成了生活残废，离开她以后一定很不习惯吧！
……
这么久以来苏茉第一次睡到自然醒，而不是被陆母喊着换裤子的声音吵醒。
她伸了个懒腰，换上了自己在家做女儿时穿的长裙。
在衣柜上面带着的穿衣镜前照了照，女孩一头微卷长发及腰，一双水润星眸像是会说话一般，很是好看。
她穿上塑料凉鞋哒哒下了楼，张华英正在厨房里忙活，今天轮到她做饭。
两个儿媳妇一人轮一天。
“大嫂，我来帮忙！”苏茉用挜水井挜了点水，洗了洗手就进了厨房。
张华英嘴上客气着，锅铲却已经递到了苏茉手上，“小妹你去歇着，这咋还抢着干！那行，大嫂去盛饭！”
以后小姑子要是真离婚住娘家，那家务活她也总得承担些，没道理让两个嫂子伺候她。
苏茉系上林秀用碎布拼成的围裙，熟练的站在煤油炉前做饭。
煎饼面糊是大嫂搅好的。
她又切了点小葱和胡萝卜丝进去搅拌均匀。
锅烧热后，她用锅铲从盛着猪油的陶罐里铲出一小块猪油，均匀的在铁锅里抹匀。
等锅里冒出热烟的时候，用勺子舀了一勺面糊转圈在铁锅里淋匀，两分钟后，翻面。
再等一分钟，一张煎饼就做好了。
“姑姑，好香！”大哥的女儿小翠忍不住闻着味过来了。
“那小翠先帮姑姑尝尝咸淡！”苏茉从煎饼上撕下了一小块递给她，
小翠摇了摇头，头上的羊角辫跟着晃动十分可爱，“爸爸说吃饭的时候要等长辈先吃才行。”
小姑娘还挺有原则，苏茉自己也吃了一块，“行，小姑已经吃了，你赶紧吃吧！”
“好吃！”小翠边吃边夸。
张华英在窗户外看到姑侄俩一起吃煎饼的场景，心里某处柔软了一些。
这时，任美娟走了进来，“小妹，你出来二嫂有话跟你说！”
苏茉一直被拉到院里的枣树下，任美娟递给了她一把炒花生。
“二嫂要说啥？”
任美娟昨天半宿没睡，一直在琢磨小姑子离婚这件事。
她不同意！
小姑子离婚对她来说百害无一利，不仅会成为城南这一片人们品头论足的对象，更别提以后她还准备去摆摊丢人现眼！
“二嫂说这些话是为你好，”任美娟语重心长，“两口子过日子，不能一时冲动就离婚，会让人笑话的！再说爸妈年纪都大了，你忍心让他们为了你被人指指点点？听二嫂的，一会你吃完早饭就回去跟陆深好好过日子！”
她还看中了家里小姑子的房间，以后可以给她儿子住！
从前任美娟也总这样劝她，可想到陆深情意绵绵把苏月抱在怀里珍重亲吻的模样，只觉得这些话是那么的讽刺可笑！
“我已经决定离婚了，二嫂就不要再说这些为我好的话了。”
苏茉说完就不想再理她了。
任美娟被她这样一噎，心里有些生气，不过眼看着婆婆端着饲料过来喂鸡，她只得憋屈的闭上了嘴。
早饭是熬的浓浓的玉米糁配煎饼，还有一碟咸菜。
“来！鸡蛋一人一个！”
林秀端上桌三个煮鸡蛋，给了苏茉一个，张华英的闺女小翠一个，任美娟的儿子小杰一个。
苏茉接过鸡蛋剥了起来。
任美娟暗暗翻了个白眼，婆婆真是的！鸡蛋这么金贵，给她家小杰一个不就行了？毕竟她家小杰是苏家唯一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