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why？你从来不干涉我画画的！”
青年瞪大了眼睛，一脸见鬼的样子看着伊恩。
“没有理由，作为公司的创始人，我不同意。”
伊恩说完抿紧了嘴唇，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模样。
这样的状态反倒让青年有些情绪，他也没有退让，略带强势的口吻说：
“简直莫名其妙，如果你不能说出让我信服的理由，我也可以拒绝你的不同意。毕竟，我也是创始人。”
“Leo，你也说了，在画画这件事上我从来没干涉过你。就这一次，我有理由，但我不能告诉你。”伊恩的语气很平静。
看着伊恩坚持的样子，叫做Leo的青年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是认输般地点了点头：
“好吧，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将Leo送回公司，伊恩开车回家，进了家门他径直坐到了沙发上，许久才缓过了神来。
他想起下午那不经意的一瞥，就像蝴蝶翅膀轻轻的扇动，在他的心里刮起了一场飓风。
天底下，真的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吗？
如果不是像，那么……真的是她吗？
他以为过了六年，他差不多可以忘了。
但仅仅只是一眼，却将他又打回了原形。
六年时间，在这一眼中消弭了，他的大喜大悲仿佛还在昨日。
他能记得她茶色的眼眸里荡漾的光彩，记得她笑起来嘴边若隐若现的梨涡，记得她嘴唇的柔软触感，发梢扫过他脸颊的微痒。
记得她说，他是她这辈子的最爱。
这个女人，给了他一个月从未体验过的幸福，却也给了他随后六年的噩梦。
一个像恶鬼般缠着他不放的噩梦。
他把她离开后的杳无音讯，不理不睬，当成剔骨的刀一遍一遍凌迟自己，直到将期待和天真彻底剔除他的灵魂。
一个女人的天真，如同原野上的野草，被爱滋养或许死灰复燃。
而一个男人的天真，却更像易碎的瓷器，一旦碎了就无法修复到完好如初。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女人要比男人坚强很多，虽然她们常常被看作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他无法忘记她，或许是因为她的消失，没有任何告别仪式。
就像一首诗，只写了半行，未完待续，即使撕掉书页仍会觉得不甘和遗憾。
应该去找她吗？见到她又怎么样呢？
她会不会嗤笑自己的较真？
许多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而他最终只是打开了酒柜，喝了几口松子酒，带着微醺的醉意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他睡得很沉，但临近清醒的时候还是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那个消失的姑娘，带着他最熟悉也最喜欢的笑容，轻松地说：
“就是玩玩而已，认真你就输啦。”
*
这天伊恩的低气压，几乎笼罩了整间办公室，连带着搞技术的研发部门都有所感知。
白玲珑作为技术组的老大，在茶水间泡咖啡的时候亲眼目睹了策划苏静出经理办公室一脸菜色的全过程。
在苏静还没整理好情绪的时候，白玲珑就一把将她拉进了茶水间。
“你这一脸吃屎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来，喝口咖啡压压惊。”白玲珑将手里的咖啡递给了苏静。
苏静慢慢地接过，喝了一口，才委屈巴巴地开了口：
“我以后再也不花痴老板了。平时就是面冷嘴毒了点，看在他貌美如花的份上我都可以承受，但今天，简直是阎王。”
“被狠批了一顿？”
“简直是致死打击，太要命了。我发现他平时的毒舌，其实已经是一种温柔了，如果那是一条毒蛇，之前根本没有亮出獠牙。”
白玲珑听了若有所思，嘟囔道：“奇怪，他不像是会把情绪带到工作里来的人。”
“也不完全是，这次机械师的策划本身我们组也没有非常满意，就是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
苏静说完又喝了口咖啡，似乎这才刚刚缓了过来。
白玲珑拍了拍苏静的肩膀，安慰着：
“别太难过，下班了我请你吃好吃的。然后满血复活，明日再战大boss。”
苏静听完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可是这方案肯定要改，今天肯定得加班到很晚吧。诶，我领的根本不是工资，而是窝囊费啊。”
苏静一脸丧丧的表情，继续感叹：“谁能想到，我做着一份想死的工作，竟然是为了谋生。”
“咱们可以先出去吃啊，吃完回来继续干活呗。”
白玲珑拍了拍苏静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家餐厅离我们公司很近的，走走就到了。”
“好啊好啊。”
苏静笑了笑，露出了一对兔牙。
*
与此同时，经理办公室里。
Leo看着伊恩把策划妹子骂了出去，也没有插话的余地。
待到人出去他终于才开了口：“你今天吃枪药了？”
“策划案写得这么烂，我还要和颜悦色？”
“对女孩子要温柔一点，我看你都要把人吓哭了。”
“温柔能让他们把脑子里进的水排出去吗？”
“你真是，永远年轻，永远讲话难听。”
Leo说完，看着伊恩不快的神色，幽暗的眸子里好像铺满了乌云。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如同福尔摩斯一般推敲。
“你不对劲。从昨天看到我画的画后，你就开始不对劲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伊恩的神情。
但伊恩却没有回答他什么，只是听到他说的话后，抿紧了嘴，并不打算回应。
“那张画是让你想起了什么人吗？比如……”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手机铃声打断。
似乎在逃避这个话题一般，伊恩立马接起了电话，让Leo只能闭了嘴。
电话那头的人也似乎被这秒接吓了一跳，就听到伊恩说了“姐”，“礼拜五几点？”，“好”几句简短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伊恩也没有再给Leo问话的机会，开始投入到工作中去。
Leo看着伊恩完全没有谈话的意愿，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说：
“好吧，我就想告诉你，我要回澳洲一段时间，我爸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回去看看他。”
“去多久？”
“十来天吧。”
*
自从开始重新接触编程后，席晴每天的作息变得极其规律。
上午在家睡觉，下午去图书馆学编程。
之后接儿子放学回家，晚上给儿子念故事书哄睡觉然后继续学习。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似乎潜意识里对于代码依然有系统的认知，她学起来非常快，可以用进步神速来说明。
放在刚刚接触代码没几天的人身上，简直可以称之为天才了。
但席晴知道自己并不是天赋异禀。
她曾经一定有很好的基础，让她即使失去了记忆，也依然能够快速重拾起那种感觉。
直到听见外面的雨声，席晴才发现已经是半夜了。
在淅沥的雨声中，她再次进入梦境，只是这次和之前很多次梦见的都不同。
梦里也下着细雨，她的衣服被雨淋湿了。
夜晚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蒙在城市的上空。
路灯在水里倒映出一个朦胧的影子，她踩了一脚那抹光亮，溅起了点点水花。
脚底下有些打滑，眼看就要失去平衡，她被身后的一双手稳稳地拖住。
“小心。”那温柔的音色滑进耳朵里，席晴只觉得耳朵有点热。
那人撑着一把伞，挪到了两人的上方。
“这池塘里的水，比看着要多很多啊。”她听到自己轻轻说道。
“你有没有看过一本书，叫绿毛水怪。”那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恐怖小说吗？”
“不是的。里面有一个场景描述和现在的很像。”
“反正不是从水里爬出一只绿毛水怪的恐怖情节吧？”
她听到自己说完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不容易察觉的快乐。
他们边走边聊着，一盏又一盏的路灯倒映在水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圆形的光点。
她正打算再抬起一脚踩碎那摇摇晃晃不规则的光亮，就听到那人说了一句：
“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而自己听见这话时一阵恍惚，接着好像踩到了什么差点滑了一下。
那人急得把伞丢到了地上，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一场与下雨后的土地亲密接触的戏码。
他们被雨淋得很湿，那人拉了一下之后打算收回手，可是自己却没有放开。
“我怕再摔跤，这地这么滑，不如你多牵我一会儿？”
她听到自己这么说着毫无说服力的话，活像一个调戏良家男子的女流氓。
那人没有说 什么，只是抓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一些。
一片朦胧的昏暗里，她极力想要看清楚那人的脸，可上面好像永远蒙着一层水雾，她只能看见依稀辨认出他黑沉的眼睛。
光是被这样注视着，就有一种被深爱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