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老人步伐徐徐，朝路泽的小摊走来。
秦淳罡对这个年轻人十分好奇，他没想到，除了他以外，还能在鬼市看见第二个活人，而且这活人还在和阴差交易……
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太年轻了。
他一身生魂气，仙风道骨的走到摊子旁，十分惹眼。
路泽也看到了他，坐在小马扎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不光做鬼魂的生意，同样也做活人的生意，只要能给他想要的东西，来者都是客。
可谁知对方上来什么也没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开口问了一个诡异的问题。
“你竟然是真的活人。”
这话从鹤发老者口中吐出，不光是路泽顿住了，他自己说完之后自己也笑了。
秦淳罡被自己逗笑了。路泽显然是人，他这一身气息要不是人，难不成是鬼么？
不过，这人站在鬼市里，反倒是比鬼还要诡异。
看他骨龄，绝不超过十六，年纪这么小，却敢进来摆摊，还有那一身斩杀恶鬼的道行……
“老天师可真会开玩笑，我是人。”路泽看着面前的老人，笑了笑。
随即他看向秦淳罡身后，那里有个鬼正在张望，似乎是想要买东西，但是畏惧着秦淳罡不敢上前，在原地进退两难。
“客人，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鬼原地愣住了。
他看了看路泽，又看了看面前的秦淳罡，纠结了一会，他摇摇头，退到了一边：“你们先，你们先。”
随即十分忌惮的走开了。
“……”
很怪。
一个鬼，在鬼市里看见俩活人聊天，非但没有上去给他们一拳，反倒退避三舍，要是让其他鬼市的知道了，说出去都丢鬼的脸。
可是周围的鬼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都畏惧的低下头去。
秦淳罡对鬼的态度没有反应，只是眸子惊讶地望着路泽，“你认识我？”
路泽含笑道：“龙虎山老天师之名，早有耳闻。”
不止耳闻，还传的夸张，什么仙人之下我无敌，仙人之上一换一……
秦淳罡摸着胡须一抖，显然是也想起了那些铺天盖地的吹捧，尬的他一个老头子都脚趾扣地，“传闻多是妄言，当不得真，尤其是那些看了动画片之后乱说的，真是折煞老夫。”
秦淳罡连连摇头，说罢又去看路泽的摊位，“说来有件事，老夫有些疑惑，不知同在鬼市的同胞可否为老夫答疑解惑。”
“老天师但说无妨。”
“小友今年贵庚？”
“虚实十五六。”
秦淳罡神情一怔，这年龄比他看的骨龄更小，他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叹完后，他再度开口：“承于何势？”
路泽笑了笑，“回老天师，无门无势，自学的。”
老天师这会彻底愣住了。
他看了会路泽，沉默数秒后，轻轻开口：“那所谓的一人之下称号，倒是放在你身上更为合适。”
“老天师言重了，小子与您之间还是存在亿点差距，还得多学。”路泽抱拳。
“一点吗？”
秦淳罡看着路泽那张笑眯眯的脸，心底只有两个大字。
不信！
他表现的过于明显，就差把“你在骗鬼呢”这五个大字写在脸上。
“今日来鬼市，老天师您想要买些什么？不如看看在下这有没有能入眼的。”路泽说。
“还真有。”秦淳罡捋须，指了指他摊位后面的一个小盒子。
那是个黑檀木的小盒子，外表低调奢华，一看就装着不凡之物。
盒子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好眼光。”路泽赞了一句，将小黑檀木盒子拿起，递给他。
秦淳罡接过盒子，心底一动。他在拿到这盒子的一瞬间，已经有八分把握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揭开了盖子。
只短短一秒，一阵幽香袭来，他轻嗅，略带浑浊的眸子微微眨动，随即立刻将盒子关上了。
“这个，我全都要了。”
他刚才就在观察路泽，也听见了他的规矩，“以物易物，是么？”
“是的。”路泽点点头。
看着面前少年灿烂的微笑，老天师平静了几十年的心头第一次泛起嘀咕。
这少年处处透露出一股神秘，十五六岁的少年，手里却能拿出这样的宝贝，就连地府中的鬼神看了都会心动，这合理吗？
可他刚才就当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与阴差做了交易，现在能拿出这宝贝倒也并不稀奇。
无门无派……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他刚才那一手桃木剑，就算是自己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太强了，强的离谱。
哪怕是自己年轻的时候，也远远不及……
“老天师看着出价吧。”路泽的声音及时响起，打断了秦淳罡的思绪。
秦淳罡沉吟片刻，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玉。
玉面剔透，墨绿如茵。
上面有一个难懂的符号，乍一看如稚童涂鸦，还只涂画了一半，可是这块玉被保存的极好，秦淳罡拿出来时的动作更是小心翼翼，生怕磕碰。
路泽看着他的动作和那符号，低声喃喃。
“这是……正一道祖张道陵的遗物？”
“你连这都知道？”
秦淳罡诧异地望着他。
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若是乍一拿出来，连他都未必能认得出来。他一开始就没认出来，还是后来拿回龙虎山再三查证才确认的。
这确实是张道陵的遗物。
张道陵，就是正一道的师祖，也可以说是龙虎山的祖师爷，是历史有名的四大天师之一。在很多鬼怪志异中，他是被玉帝册封的神仙。
他们这一行，有许多物件都是打着张道陵的幌子，别说年轻的弟子难以辨认，就连他自己也曾经上当受骗。
面前这年轻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说道行，光是这眼力也是世间少有。
路泽不知他短短几十秒想了这么多，只是解释道：“道韵非凡，加上这未画完的情况，侥幸猜到了。”
路泽说的很轻巧，但轻巧反而更不合理了。
“道祖的遗物，确实价格不菲，但老天师你也知道，我这宝贝，同样是天价难求。”路泽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哪怕是鬼市上面的，若是知晓我有这物件，也未必不会感兴趣。您要拿走，可以……”
“得加钱。”秦淳罡忽然道，捋须哈哈大笑，“是这个意思吧？”
路泽笑而不语。
他的确是这个意思，由秦淳罡提出来，比他自己说出来效果更好。
“我总觉得你小子给我的感觉很怪，有点熟悉，似曾相识。”
秦淳罡开口道，他一把年纪，从不说谎，他的确是从路泽身上感受到了故人的气息，但是面前这人的的确确是只有15岁，如果他有孙子，连他孙子都该比他大了。
“我虚长你些岁数，但是今日一见，却如同忘年交。既然你我如此有缘，不如交个朋友？”
“交朋友也要加钱。”路泽说。
“……那是自然。”
秦淳罡嘴角一抽，“我姓秦名淳罡，龙虎山天师。”
“我叫路泽，实验一中高一学生。”
“哼，你小子若是早生几年，我也多了个知己。”秦淳罡笑道。
“现在也不迟，老天师。”
秦淳罡摇头道：“我已经老了，你还有大把年纪。”
“你不老，未来你还能活很久。”路泽认真的说。
“看不出来，你倒是嘴甜的很。”秦淳罡瞥他，并未把路泽的话当真，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来，你手机号多少，我们两加个微信，出来的急，身上并未带什么值钱东西，到时候再跟你交换。”
“地府没信号，老天师先拍下我这个二维码，回去后再加吧。”
“差点把这一茬忘了。”
老天师极其熟练的用手机拍下了路泽的二维码，他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非常喜欢接触新东西，手机玩的比徒弟还6，加个微信好友，对他而言简简单单，压根没有难度。
“拍好了，到时候出去了我便加你。”
秦淳罡拍了拍路泽的肩膀。
“好。”路泽微微颔首。
此时，一旁的鬼已经听晕了。
三四个鬼路过摊位，原本只是路过，想看看卖什么，走近一看就发现摊子跟前站着两个人，这也就算了。
更离谱的是，这两个人居然拿出了手机，正在互相添加微信……如果不是其中有个人穿着天师的袍子，让他们望而却步不敢靠近，真想走上去拍拍他们的肩膀。
兄弟，走错路了吧？
这是鬼市！鬼！市！不是你们活人的菜市场……
这一刻的鬼市，仿佛变成了阳间。
那几只鬼感觉自己像是误入阳间集市了，感觉自己在此地格格不入。尤其是，那两人还在那拿着手机咔咔拍照。
老天师存下了少年的号码，还在那跟少年炫耀他的表情包。
“看见这个鸡你太美了吗？这是我最近新收藏的，怎么说，我也很潮流吧？”
等一下，你们俩之间究竟谁才是年轻人啊？
那几只鬼听得头皮发麻，心底吐槽不断。
“我从小到大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在鬼市见到这么离谱的操作，阴差不管吗？”
“管？完全管不了，这两个活人咱们可惹不起，他们确实有实力。”另一个鬼嘟囔道，他旁观了路泽摆摊的全过程。
他们俩倒是想要维护下鬼市的“尊严”，奈何没那个实力。
“是吗？这个很火吗？我平时不关心娱乐圈，不太清楚这些。”路泽加了好友，拿回手机。
“那当然，在这方面，你可还是要向老夫我多多学习。”秦淳罡大笑道。
“晚辈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别了，可别瞎谦虚，哄老头子我高兴了。”秦淳罡捋须摆手，从道袍中摸出一个小木盒，将张道陵的遗物和小木盒一块交到了路泽手中。
路泽看了那小盒子一眼，没说什么推辞的话，直接接了过来。
秦淳罡原本还指望着他推脱一下，没想到这小子直接就把东西收进兜里，连一句话都没有，丝毫不客气。
他胡子一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莞尔一笑。
“你小子确实很有意思，你方才说你没有道统，要不要来我龙虎山？”
“给我什么职位？”路泽抬头笑道。
秦淳罡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反倒是噎住了，战略性捋须道：“你想要什么职位？”
“紫袍。”
“……”
秦淳罡怔愣，“你倒是真敢要。”
紫袍天师在龙虎山的地位仅次于自己，相当于是副手级别的职位了，当世整个龙虎山都不出三个。
若是真的给了面前这年轻人紫袍天师的职位，他能想象得出龙虎山那群老顽固们会如何跳脚，绝对是轰动全山的新闻。外头那些能人异士也要来问东问西，还会惊动官府。
想到这，他看向路泽那张年轻的脸，“不过，你这要求倒也不是不行，你这道行连老夫都看不出来，我愿意给你。不过，你可知道，龙虎山紫袍天师一职，包括我在内，只有三人。”
秦淳罡还真愿意给路泽这个位置。
虽说龙虎山内部那群老顽固们针对紫袍天师一职设立了诸多考核，但他偏偏就是与时俱进的自由派，并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
在秦淳罡看来，这世俗的束缚没什么意思，能走到什么位置，主要讲究一个实力。在他看来，路泽就具备这个实力。
“只有三个？这么贵重？那算了。”路泽闻言摇摇头。
秦淳罡：“……”
没想到，他这么都同意了，路泽反倒拒绝了。
拒绝就算了，理由还这么抽象。
“贵重？我怎么觉得，你来龙虎山当紫袍天师，是我们赚了呢？”秦淳罡说。
路泽笑而不语，他低头看向手里的木盒。
这木盒也是高端木料制作的，一看就年代久远且相当贵重，但是里面却轻飘飘的，似乎除了木盒之外便没有别的东西了。
路泽当着秦淳罡的面打开了木盒，看见里面放着一根木条。
准确来说，是一小截干枯的柳枝。
“小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秦淳罡和蔼笑道。
“老天师想考我？”路泽看他一眼，丝毫不怯，伸手将柳枝拿起来，放到鼻尖下轻嗅。
很淡的味道。
路泽眯起眼，正打算思考，忽然想到，自己已经有了系统，能作弊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自己动脑子？
于是，他看了眼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