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婉姐儿通透聪慧，可就是一根筋，太过执拗，世家娶妻，讲究便要贤淑古今，不嫉不妒，比起往后，现在不过冰山一角，她就已难以接受，往后可怎么是好。
看来有机会她还要多提点提点才行，在东汉皇朝哪怕普通官宦也万没有只娶一妻的道理，何况他们四大世家。
哪怕她姑母在疼她，也定不会委屈了自己儿子，致沈家门面于不顾，惹人笑话，而林家也不会允许有一个嫉妒成性，缺礼少教的外嫁女。
正沉思着，马车已停在了司府门前，李嬷嬷，柠襄赶过来接自家主子。
林清婉扶着柠襄手臂下车，连眼神都不曾给身边那人，只规规矩矩跟在王氏身后。
沈墨眼神不离林清婉，温润的眸底划过黯然，紫金锦袍穿在他的身上更显雍容华贵，君子如兰，迎来不少路过贵女偷看。
放眼江南乃至整个东汉，他的才华容貌都算佼佼，亦是除淮阳世子外最受贵女追捧之人。
隔着帷幔虽看不清少女神色，可却能感受到她不同往常的疏远与冷淡，沈墨薄唇微抿，大门外人来人往，他终是没有多言。
“舅母，侄儿先去外院，待归府时再来送您。”
王氏点头，“好，你去吧。”
沈墨微微颔首，又看了眼林清婉，方转身离去。
男子背影挺拔如松，透过纱帘模模糊糊映入眼帘，林清婉手中帕子攥的很紧，眸子是掩不住的痛色。
若他们不曾出身世家，若他们在未来相遇相识，该有多好。
这种想法不过一瞬，林清婉勾唇苦笑了下，若是真情，怎能容忍旁人插足，若非真情，他依旧是他，我依旧是我，现在与未来又有何区别？
若她当真属于这个时代，不曾有那些记忆，也许她真的会接受，她也一直小心谨慎，努力融入这个时代中去，可刻在骨子里的原则终究无法打破。
迈进司府大门，立即有婆子丫鬟上前引路，迎接她们的正是司家二奶奶，林清怡的奶婆子。
“夫人，三小姐，二少奶奶从早起就开始念叨，可算是将你们盼来了。”
王氏嗓音温和，关心问道，“你家少奶奶最近可好，听闻前些日子敏姐儿染了风寒，如今可好些了？”
敏姐儿正是林清怡的独女，因司二公子身子孱弱，子嗣上也颇为艰难。
赵嬷嬷脸色明显暗了一瞬，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仪态，只是强笑道，“夫人放心，四小姐还好。”
只一句还好，便没了下文，王氏与林清婉都听出了不对，可如今正身处司家，敏姐儿又是司府小姐，王氏作为伯母，亦不好越俎代庖。
走进内院，司家主母身边的丫鬟也已候在那里，“林夫人，可算等到您了，我家夫人让奴婢请您过去锦春堂叙旧呢。”
世家之中，男外女内，泾渭分明，王氏与林清婉也已摘下帷幔，王氏对那丫鬟笑笑，“难为她那么忙还想着我。”
说完扭头看向林清婉，语气不明道:“婉姐儿，你也有些日子没见你长姐了，刚好今碰上，你们姐妹俩也叙叙话。”
林清婉抬眸对上王氏暗含深意的眸子，颔首应下，“是，母亲。”
司夫人身边的丫鬟闻言神色微滞，冷冽的目光瞥向赵嬷嬷，赵嬷嬷压下心头感激，只规规矩矩站在林清婉身后。
王氏余光瞥了眼那丫鬟，嗓音一如往常温和，“咱们走吧。”
目送王氏离开，赵嬷嬷才带着林清婉往林清怡所住的怡情阁走去。
一路人多眼杂，林清婉只略略问及司家二公子身体状况，有关林清怡与敏姐儿之事却是一字未提。
绕过假山，一路往西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才到，林清婉蹙眉看着这偏僻萧条的不成样子的小院，有些失神。
司家二公子虽身患有疾，可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子，怎就至落魄至此？
赵嬷嬷似乎看出了林清婉的心思，低声道，“夫人说此处幽静，空气清新，有利于二公子养病。”
林清婉掩下眸子，淡淡应了一声走了进去。
她走的极慢，仔细打量着院中摆设花草，一圈下来倒没看出什么不妥，虽地处偏僻，可这院子倒还算雅致清贵，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甚至可说奢华。
林清婉停在一株玉兰花前，白色的花沿不染纤尘，犹如冬日的冰雪，纯净透彻。
“这品种倒是难得，可是从东边寻来的？”
赵嬷嬷愣了一瞬，看着那株玉兰良久才道，“应…是吧。”
林清婉侧头看了赵嬷嬷一眼没有说话。
她喜玉兰，院中满院玉兰却都不及这一株珍贵，犹记得前年，那人倒是曾寻到过一株一样的送她，可惜不过半年便败了。
再看眼前这株倒开的正盛，林清婉压下眸中异样，抬步往正房走去。
走至门前，赵嬷嬷哑声提醒道，“二奶奶，三小姐来看您了。”
“三妹妹？”一道惊喜的柔声响起，随即是忍不住的低咳，“快，快请三妹妹进来。”
林清婉推开房门进去，浓浓的草药味扑面而来，令人一时难以喘气，忍不住低咳几声。
“嬷嬷，快将门窗打开，别熏着了三妹妹。”
赵嬷嬷连忙麻利的去推窗子，阴暗的屋子顿时亮堂了不少，林清婉顺着药味散发的方向看去，却是一个小火炉上面正温着汤药。
“哦…这些日子敏姐儿身子不太爽利，我给她熬的。”
林清婉闻言，转头看向了床榻上略显局促的女子，有一瞬的恍惚。
眼前人一脸的憔悴，脸色蜡黄，眉眼间是化不去的忧愁与恍然，与当年林府中与她一同品茗执棋的温婉少女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