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最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口香糖里有梁闻的头发。
她告诉我,头发是梁闻曾经给丁辉,压在他枕头下面的。
因为丁辉经常做噩梦,梁闻说这样就可以保护他不做噩梦。
我尝试问她,梁闻还活着吗?
她反问我,你觉得呢?
审理期内,我安排丁辉和付明鹏去病房见她最后一面。
他们牵住彼此的手,笑着留下了眼泪。
没有坚持到审理结束,方惠癌症去世,走得很安详。
她死前留下的证词让在场所有人泪流满面。
这些孩子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却从未放弃过希望和正义。
至于丁辉和付明鹏,作为廖永年案件的受害者。
虽然帮助方惠制造假凶杀案,但并未造成人员伤亡,所以只以妨碍公务罪被判刑两年。
12
一个月后。
我独自驱车前往墓园,在方惠的墓前放下一束白色的百何。
这起始于残忍、结束于安宁的案件,终于落下帷幕。
所有真相都水落石出,可年轻逝去的生命,却再也回不来了。
站在墓前,我久久不能平静。
人间的正义,时常是建立在他人无声的牺牲之上。
一切都结束了,生活也逐渐回到正轨。
每年清明,我都会带着百何去看望方惠。
第三年清明,我遇上丁辉和付明鹏。
我们点头示意,都没有开口。
仿佛只要开口,尘封的往事就会被撕裂。
今年,付明鹏突然联系上我。
「郑警官,丁辉的葬礼明天举行,就在方惠的那个墓园。你要来吗?」
「他怎么......」我没有说完,心中却隐隐有过这样的预感。
廖永年在孤儿院的时候,曾经几次猥亵过丁辉。
丁辉胆子小,不敢吭声。
梁闻知道后,为了保护他,彻底得罪了廖永年。
梁闻的死,对于丁辉来说,是内心深埋的内疚。
多年的抑郁症折磨,以及无法与人正常接触,融入社会。
将他一步步逼向死亡。
杀死廖永年是支撑他活着的目标。
人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就像一株得不到阳光植物。
早晚都会重归泥土。
隔天。
我带着老婆女儿参加丁辉的葬礼。
他的墓碑边上是方惠的墓碑,她的墓碑旁边有两个新墓碑。
一个在名字处贴上来红色贴纸,另一个写着「梁闻」两个字。
「你如果需要心理咨询,可以告诉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担心付明鹏的心理健康。
他勾起嘴角,比哭还难看。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滩没人要的烂泥,这辈子扶不上墙,只有他们三个看得起我。你别担心我会想不开,接下来的几十年,换我照顾他们。」
我静静聆听,没有说话。
「小惠在死前把她养父母留给她的钱,全部给了我和辉子,让我们重新开始生活。」他认真地擦拭墓碑,「辉子死后,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笔钱。在他入殓时,我突然想到,既然我们四个人不能有一个家,那就死后住得近一些吧。」
「这样挺好。」我憋出几个字,安慰道,「梁闻的尸骨没有找到,说不定没有死呢。」
付明鹏跪在梁闻的墓前,轻轻描摹他冰凉的名字。
「小惠在杀死廖永年之前,他告诉小惠,梁闻哥的尸骨——我们永远找不到了。」他哽咽住,缓了好一会儿,「廖永年活活把梁闻哥虐待致死,又悄悄将他火化,把骨灰随意倒入街边的臭水沟,冲掉了。」
我的心一揪,梁闻那时候也只是一个14岁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