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还是动手
当晚陈余南做了一个梦。
梦境很朦胧,客厅的灯是熄的,两个人影并肩坐在沙发上,黑白的欧式电影无声地播放着。
……无聊的电影,无聊的梦。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其中一个人影晃了一下,悄无声息地靠在了另一个人的肩上。
“别动……”那人轻喃一声,“现在我是吸血鬼了。”
“你很危险。”
梦境在此刻骤然变化。
客厅、屏幕全都没入黑暗中。
明明周围昏暗,奇怪的是,依然能感受到视野晃动下那一块雪白的脖颈。
说话的人瞳孔一丝一丝变红。
他缓缓张大了嘴,仿佛那里很快就要长出尖锐利齿,毫不留情地咬破猎物美味的颈动脉。
旁边的人一动不动,没有挣扎,模仿着电影情节中的可怜仆人,低声求饶:“可以放过我吗,少爷。”
少爷勾着唇角,说:“不行。”
然后下巴扬了扬,轻轻咬了一口仆人的脖颈,力度近似一个吻。
“谁让你找的电影太难看了。”
少爷恶趣味十足地道。
他眼尾一抬,目光描绘着仆人绷紧的下颌,优美的颈部线条,以及……
隐忍一滚的喉结……
陈余南呼吸急促起来,心脏猛地一跳,从梦中醒来。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有些惊魂未定地自言自语:
“……梦的什么玩意。”
我是直男。
是直男。
直男。
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催眠三声,陈余南冷静地出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会出事的。
他醒的太早,自然也以为梁渡还没起床,于是从房间走到客厅都一路轻手轻脚的。
客厅其实有隐约的人声。
离得近了才听出梁渡在打电话。
“听话,你别来。”
梁渡倚在阳台的栏杆上,说:“过几天我会去见你的。”
“想吃什么你说,都给你买。”
九月的天亮的很快,才六点多,高楼的玻璃上已经看得到朦胧日出。
薄红的光映在梁渡的脸颊上。
他偏着头看向窗外,声音也显得十分温柔。
“江可舒,别怕。”
梁渡轻声唤了一句,像在哄着电话那端的人:“梦都是假的,我不还好好地在这吗?”
陈余南听的愣了一下。
没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已经缓缓出现在梁渡的视线中。
梁渡目光一转,恰好捕捉到了某个想偷偷溜走的人。
陈余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只是想收一下昨天的衣……”
梁渡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陈余南立刻闭了嘴巴,脸上浮现几分懊恼。
因为他没头没尾的出声,电话那头的人发难了,似乎在质问什么。
梁渡的脸庞隐在阴影中,沉默地听了一会儿,语气突然冷淡下来。
“没谁。”
“你不用认识。”
他背过身去,往旁边走几步。
陈余南抿了抿唇,趁他腾出地方飞快把衣服收了,进了洗手间。
洗漱好后,陈余南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虽然布料差点,但穿着心安。
他从洗手间出来,梁渡已经打完电话了,正站在门外等。
“今天起这么早。”梁渡说。
“还行。”
陈余南眼神有点飘忽。
他脖子以前就这么白吗?
喉结长的也不错……
“看来还没睡醒,要不再躺会?”
梁渡笑了一下,问:“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
陈余南抿了抿唇。
话说梁渡一直是这样聊天的吗?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也跟人说了,想吃什么都给她买。
……
还有,江可舒。
听名字应该是个女生吧。
……
等陈余南回过神来,梁渡正朝自己这边伸手,他下意识往旁边躲。
“头发,”梁渡顿了顿,收回手说,“好像有点翘了。”
“知道了。”
陈余南随便抓了把头发,不知为何沉了声:“你别总是突然碰我。”
“……”
“好。”
梁渡的目光一黯,温声应了。
气氛莫名变得很尴尬,但是陈余南却松了口气。
就应该是这样的。
沉默,不适,还有点距离。
只认识两天的人,这样相处才是对的。
吃完早饭后,陈余南就立刻跟梁渡说九点要去便利店上班了。
梁渡问:“中午回来吃吗?”
“那里管饭。”
“晚上呢?”
“也管晚饭。”陈余南说。
“那你明天……”
“明天开学,我会搬去学校。”陈余南缓慢地打断他。
“这样。”
梁渡明白了什么,他指尖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水杯,点了点头。
“起码让我送你去吧。”
他站了起来,表情有点儿失落,目光像是在控诉:“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的。”
“……随便你吧。”
陈余南还是没能拒绝。
两个地方没离多远,梁渡目送着陈余南走进便利店。
陈余南在里面待了一会儿,确认他开车走了,才做贼似的出来。
其实,他今天根本没班上。
便利店的班都是提前好几天就排好的,他昨天才刚录上,哪有隔天就能上班的。
不过,梁渡不知道就是了。
陈余南出来,是找崔景旭的。
他昨晚想通了,觉得施雨跟自己分手多半会跟崔景旭有关。
问施雨不如直接问崔景旭。
虽然陈余南真的很不想跟这个人扯上什么关系。
九点。
陈余南踩着点绕进了一个和便利店反方向的小巷里。
“夏天果然不应该穿黑T……”
日头渐盛,汗水逐渐冒了出来,他抬起手臂随意擦去额角的汗。
忽然眯起眼。
目光锐利地看向前方。
巷深处,一晃冒出好几个人影。
有的手里提着长棍,面露戏谑地看过来。
地点是崔景旭挑的。
陈余南想过他可能会叫人,但没想到他会叫一群人。
“王八蛋。”
陈余南骂了一声,转身就跑。
“骂谁王八蛋呢?”
崔景旭不知从哪里拐进来,拦在他身后,阴恻恻地说。
他的半边脸上还贴着纱布,裸露的肌肤上有好几处难看的淤青,可见前天陈余南下手有多重。
“谁长得丑骂谁。”
陈余南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崔景旭脸色难看:“你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啊。”
陈余南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
崔景旭古怪地笑了一声:“你现在低头道个歉,我还能放过你。”
“你想让我怎么道歉?”
陈余南才刚说完,背上猝不及防被人踹了重重的一脚。
“还能怎么道歉?”
“当然是跪着道,趴着道!”
身后有人颐指气使地笑了:“最好是能哭着磕几个头………啊!!!”
谁都没想到陈余南只趔趄了几步,就像没事人一样飞快转过身,沉着脸就朝身后砸去。
旁边的人反应过来要拉住他,却硬生生被拖着往前一段距离。
这一拳,破开身边阻拦的两人,直直落在方才说话的人脸上。
霎那间,惨叫声惊起。
如果不是又被几只手从身后拼命地拽着,陈余南第二拳也要砸出去。
“嘴巴不要了可以缝起来。”
他冷冷地说。
即使被好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摁住四肢,眼神凶恶的仍令人心寒。
被揍了一拳的那人狼狈爬起。
一边痛的嗷嗷叫,一边含怒对着陈余南当胸一踹,破口大骂道:
“狗娘养的东西!”
“你他妈刚才不是很拽吗,有本事起来啊!”
“你再说一遍?”
陈余南眼神阴狠,浑身发力,差一点就要挣脱他们的束缚。
三四个人同时惊呼!
“够了。”
崔景旭从后面踱步过来,淡淡地瞥了一眼被揍的人:“别惹这疯狗,小心被咬。”
那人忿忿地没了声。
崔景旭一条腿跪在陈余南的脑袋旁边,低着头看他:“你刚才打了我的人,所以,只是道歉不够了。”
“他先动手的。”
陈余南不屑地说,因为胸口被人踹了一脚,声音有点沉闷。
他不知道这句本来是讲道理的话落到了别人耳里,像是在诉委屈。
崔景旭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忽然展露了一个阴郁的笑容:“所以,你是想让我给你讨公道吗?”
陈余南:“?”
崔景旭直勾勾地盯着他:
“陈余南,要是你叫我几声哥,低头道个歉,我就不揍你了。”
“心情好的话,我还能告诉你施雨为什么和你分手。”
“怎么样?”
闻言,陈余南低着头闷笑了会。
然后认真地说道:“崔景旭,我之前住院认识了一个精神病科的医生。”
“要不这样——”
“我把他介绍给你,你看在我帮你治脑子的份上,就放过我呗。”
“你还真是……”
崔景旭的嘴角骤然拉低,手掌高高扬起:“……给脸不要脸。”
陈余南咬牙闭眼。
就在这时。
有个人惊疑地叫了一声:“崔哥,有人过来了。”
“我不是让人守路口……”
崔景旭不耐烦地转过去。
话还没说完,那几个守路口的人两三个都冲他跌跌撞撞地跑来,一脸惊恐地喊:“崔哥!”
“是、是梁渡!”
谁?梁渡?
陈余南的眼睛赫然睁开,怀疑自己听错了,扭过头去想看一眼。
“老实待着。”崔景旭脸色极差,用一只手将陈余南的脑袋摁在地上砸了一下。
操他妈的。
陈余南额头磕到了碎沙石上,痛的差点骂出声来。
“梁渡……”
崔景旭站起身,眯眼看去,阴沉地说:“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他身后跟着那群小弟。
只不过这些小弟的脸上多少带着些战战兢兢。
“崔哥,这可是梁渡,得罪他以后在学校可不好混。”
“咱吓吓得了,就别动手了。”
“………”
崔景旭的脸色难看至极。
“我说你们,”
梁渡目光漆黑,无声垂落,不知瞥见了什么,缓缓一凝:
“还是动手吧。”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阴影与青黑墙壁融为一体,明明是夏日,脸上的表情却极致冷漠。
“不然我没法痛快。”
梁渡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