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过去的八年里，我过得很好，未来，我只会过得更好。」
「可惜，你没机会听见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我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女人，她的眼睛已经没有半点光彩，却依然遮不住其中的恶毒。
这些年我常常来看她，告诉她我最近又得了什么奖，谈了几次恋爱，绩点接近满分，收到无数offer。
每一次，她的眼里都会流露出如此刻一样的怨毒。
她是我的母亲，却不会为我的任何成就而高兴。
她只是愤恨，愤恨那个被她操控的玩偶、发泄的工具脱离了她的掌控，扶摇直上。
从她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时至今日，她依然没有一刻反省过这些年对我的伤害。
如果她此刻可以活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次杀死我这个不听话的工具人。
可幸好，今天躺在这里的是她，不是我。
而我，将苦难亲手囚禁，大步通向新生。
14、
毕业后，我创立一家人脸识别公司。
赶上政策扶持，发展得很不错，受到了很多媒体的采访邀约。
其中一个主持人在中场休息的时候，频频看向我。
就在我以为他对我有意思的时候，他突然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我…认识你。」
「我也是西林一中的，08级。」
我瞬间了然，跳楼事件让我在西林08级很是出名。
我如今已经可以很平静地面对这些过往，正打算不失风度地调侃两句。
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我整个人僵住了。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在梦里，那天从楼上摔下去的人，不是你妈，是我。」
「而那天，我确实因为三模成绩大失所望而想要去天台自杀，可刚走出教室，就看见你妈从对面楼上摔了下去。」
「警察封锁了学校，学校也封了天台，于是那天我没有机会自杀，后来也再也不曾动过这个念头。」
他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
「这虽然只是一个梦，可我却觉得…它仿佛真实地发生过。」
「仿佛…是我本该走向的结局。」
我笑起来。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被我妈掐着脖子出现的那段记忆的最后，我看见了一个人。
是三十年后的我自己。
她告诉我，她并没有一蹶不振。
她虽然因为没有学历没有背景，很是辛苦地过了许多年，可是抓住自媒体的风口，她赚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有了点积蓄后，又去重新参加高考，考上了非常优秀的大学。
选择了粒子物理专业，二十年后和导师团队一起研究出了时空对撞机，因为技术有限，只能回溯三十年。
而时空对撞机落地实验的第一次，她想要把这个机会给自己。
她想要，一次和十七岁的自己对话的机会。
她说：
「虽然我知道不论陷进怎样的泥沼中，你都一定能破土而出，开出花来。」
「可我依然希望，你不用经历这一切苦难。」
「这是四十七岁的于淼送给十七岁的于淼的礼物。」
「愿你一路平坦，繁花盛开。」
那个记者说的，是在未改变的时空里发生的事。
我从妈妈手中逃走后，他从天台一跃而下，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也许吧。」
「也许在另一个时空的你，是那样的结局。」
「但如今的你，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采访的最后的一个问题，他问我：
「都说从悲惨的原生家庭挣脱是无比艰难的事，可是您却做得这样成功，请问中间是因为什么人的帮助吗？」
那一刻我想起了宋爷爷，那个在我晦暗人生唯一点亮我的人。
可是最后，我还是坚定地开口：
「是我自己。」
别人可以为你一时掌灯，片刻指引。
可真正能拯救你的，永远不是别人，只有你自己，只能是你自己。
是我自己，撕破黑暗，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我看着镜头，眼里光芒璀璨：
「请镜头前的你和我一样，务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万次救自己于世间水火之中。」
15、
忘了说，在我30岁那年，上天送了我一个礼物。
那年我研发的人脸识别系统上线，在全网一众数据库里找到了一个和我的脸相似度高达99%的女人。
那一瞬间，我的心开始疯狂跳动。
没有人知道，在宋爷爷死后，我曾经偷偷溜进他的家想为他送花圈，却偶然看见了他摆在床头的照片。
那是他早逝的女儿。
有着一张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这才是他对我那样好的原因。
这才是他一遍遍对我说「活着就是希望」的原因。
却被我妈扣上那样恶毒的罪名，含恨而死。
后来我去查了当时的新闻，宋爷爷的女儿为救落水女孩被洪水冲走，尸骨无存。
可如果...
我颤抖地盯着屏幕上女人的照片。
如果她没有死呢？
我立刻开始调查这件事。
结果却令我无比心惊。
宋爷爷的女儿宋希当初救了人后被洪水冲走，的确没有死。
而是被冲到了下游，被当地的村民捡回家，用铁链囚禁在猪圈里，成了自己生育的工具。
直到上个月，才在某博主的视频中意外入镜，被我的系统抓取。
她没有被天灾，被滔天的洪水拖入地狱，却在人间的囚笼里困了整整十七年。
另一个时空的我，人生轨迹被改变，没有从事这项研究。
也并没有，找到她。
而这个时空的我，为她找了最好的律师，将那些恶魔绳之以法。
然后，接她回家。
她时常疯癫，偶尔清醒过来，也总想着去死。
我含着泪把她抱在怀里，一遍遍地轻拍着她的背：
「只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你叫宋希，希望的希。」
宋爷爷，如你所愿，我们，都活下来了。
而未来，落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