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姑妖溪守执鬼新房】第4章 你是邪修吗
永鄉面无表情地准备施法让自己焕然一新,可转念一想,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披着块斑驳破布的诡异模样怕是更能把人吓出个好歹,怕是连村子都进不去。
他咬牙恨恨拔下发间树枝,大步流星追上去。
又在村口被三个汉子拦下!
永鄉感觉自己憋屈地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喷发,来人就笑着道:“小郎君这边来,热水和干净衣物已经在准备了。”
永鄉瞬间哑火,他愣了下,这些人怎么知道?
那汉子却是个没有心眼的,笑憨憨地张嘴就说:“前头来了个道长同我们说——”
同行的两人推了下他胳膊肘,其中一人截了话头,引着永鄉往前走,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继续守着,我带小郎君去换洗。”
永鄉眉头一挑,算这破道士有点良心。
永鄉洗的飞快,发肤捏个诀立马清清爽爽,换身得体的衣服才是他的目的。
永鄉推开门,深吸了一口久违的干净空气。
门口闲聊的人听见动静转过头也跟着倒吸了口气,一个七八岁小女娃没忍住道:“俺娘欸,这比刚刚的道长还俊捏!”
永鄉嘴角微微上扬,笑眯眯地问:“刚刚的道长现在在哪?”
小女娃突然被搭话,面皮涨地通红,磕磕巴巴道:“在,在在村长家里头,你,你穿的衣服就是他儿子的。”
永鄉想去找玄云,却被小女娃们缠着东拉西扯地聊了好一会儿。
村子叫三星村,不算小,有百余户人口,道路用青砖铺的规整干净,路边栽着几株不高的银杏,这会儿正值饭点,炊烟袅袅,孩童叽叽喳喳地笑闹跑过,有股子岁月静好的安宁。
村长叫刘守仁,是整个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年轻时在有钱人家的私塾教书。
成亲后过了段美满日子,后来妻子难产没了,给他留了个儿子。
这个儿子有出息,用村里人的话来说,读的书比村长还多,父子二人偶尔也会来在村里小住,可惜后来赴考的路上遇到山崩也没了。
之后村长就不在外教书了,回来给村里孩子启蒙,不收束脩,只偶尔收些米面蔬果。
村里人敬他大义,推举他做村长,三星村这几年过的也算富足安定。
永鄉谢绝了小女娃要带他回家吃饭的好意,要先去村长那道谢。
小女娃依依不舍,给他指了方向还想再聊几句,被家里人拎着后脖子拖回家吃饭去了。
永鄉哭笑不得,顺着方向往村长家走去。
院门没关,里头站了十来个壮汉商讨事情,玄云和一位老者在堂屋里坐着。
为首的叹了口气,道:“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闻言附和。
院里陷入沉寂,每个人眉间皆愁云笼罩,气氛凝重的能滴出水来。
“刘村长在吗?”
视线集中在出声的人,没人说话,都盯着这个面生的不速之客,突然有个熟悉的憨厚声音打破了僵持,语气惊讶而不失自然坦率,道:“是你啊,村口那个乱七八糟的人。”
永鄉:“……”
永鄉挤出一个笑,道:“我来道谢。”
外头这点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堂屋里的二人,老者拄着拐杖走出来,笑呵呵道:“小郎君不用客气,这衣服你穿着很好。”
老者便是村长,虽已至耄耋之年,可眼神清明,面相仁厚,永鄉笑了笑,“多谢。”
玄云的视线除了最开始永鄉出现,就没再落在他身上过,他对村长微微颔首就要往外走去。
周围的壮汉眼看人要走纷纷急了,为首的那人上前半步,道:“求道长救救三星村。”
这个声音……
永鄉微微眯眼,之前是在夜里看的不真切,眼下听声音,分明就是昨夜林中被吓跑的“二哥”。
玄云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没立刻回答。
那群人里却有耐不住性子的,顾不得永鄉这个外人在场,围着玄云七嘴八舌倒豆子似地一股脑说道:“道长一眼就能看出咱们村不太平,比那些跳大神的厉害多了,如今出了妖邪伤人,那些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人命关天,还求道长出手相救,金银财宝当牛做马我等都心甘情愿!”
玄云将搭在左膀的拂子换了一边——也不知从哪变出来的,莫不是又从那袖子里掏出来的,永鄉正腹诽着,就见玄云借这个动作不着痕迹地拉开与众人的距离,语气四平八稳道:“修善积德,诛邪皆退。”
话里意思就是不会出手,众人面上瞬间一片惨淡。
永鄉眉头微微皱起,几番接触下来,他能觉察出玄云是那种不爱与人产生牵连纠缠的性子,可他到底是修行之人,虽说真正做到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确实是少数,但没有事情打到眼前还拒之不理的道理,又不是邪修,怎的如此凉薄无情。
不能接受这个说法显然不止永鄉,汉子们还在苦苦挽留,道:“这怪事起的突然,我们寻遍周边医者,皆说不知缘由,请了方士,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全是敲钱来的混账,只有道长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了,刘二。”村长声音缓慢而厚重,拦下所有的欲语还休,他带着歉意看了眼一旁的玄云,眼底有着和周围人同样的失落绝望。
玄云沉默了半晌,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道:“夜间门窗关紧,取一张贴在门楣上,剩下的放在枕下,我今夜宿在村中。”
一句今晚宿下好似定心丸,汉子们喜出望外,纷纷道:“谢道长大恩!”
汉子们接过符纸忙不迭地往外走,这就要去贴起来了。
村长跟着松了口气,但眉间依有忧愁萦绕,他颤颤巍巍一揖到底,道:“老朽代全村深谢道长。”
玄云点点头,转回堂屋,小口喝着茶。
村长放心不下那群风风火火的人,让永鄉也坐着喝口茶,自己看看就回。
永鄉目送着村长走远,毫不客气地坐到玄云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喝。
屋子里只有杯盏碰撞的声响,最后还是永鄉打破沉默,道:“那几张符只能护神庇体,连蚊子都防不了。”
玄云有点意外道:“你看得懂这个?”
“我活了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的。”永鄉没受他的激将法,他的眉头从刚刚就没舒展开来,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邪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