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法庭内刹那间沉静下来。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奇迹，然而奇迹居然真的来了！
就在何以鲲话音落下不到两分钟，1号法庭正中的那扇双开门彻底打开了，被一众黑衣保镖簇拥在中间的中年人，脚步又急又快，一脸庄重走进来。
法警正要拦下，法官挥挥手示意让道，显然是提前打过招呼的。
莫寻在网上见过照片，来人正是何严——传说中卧病在床，马上要见乔布斯的何严。
何严虽已人到中年，体态有些发福，但麦色肌肤泛着油光，整个人精神矍铄，就连走路都带着弹性，简直健康到几乎活蹦乱跳的程度。
老子装病，儿子装疯。
这一家子在玩儿什么？
莫寻懵了。
旁听席上，某人的前后两任贤妻正用一种见了活鬼的眼神盯着何严，尤其是后任，精致的妆容都盖不住惊惧之色。
“法警请注意，将所有的门都关上，从现在开始，禁止任何人出入本庭，直到案件审理完毕。”法官郑重宣布。
何严的律师将一大堆材料堆在书记员的桌上，开始替何严陈述，第一句话就雷到了所有人。
“5月29日晚9:20，在通往圣元度假村的滨河路上，何严酒后驾车误撞一路边停靠的一辆本田，车主白小琴因抢救无效身亡，何严才是本案的犯罪主体，并非何以鲲……”
律师的陈述还没说完，场内就沸腾了，尤其是那些记者，就像疯了一样，连法官的锤子都压不住。
有几家自媒体是现场直播，只短短的几秒内，直播间涌入上百万人，弹幕全被惊叹号刷屏，服务器都要崩掉了。
主播激动到差点跳出庆叔的魔性舞步，如果不是这么做有点不近人情的话。
五六个法警拿着警棍巡逻一圈才好不容易把势头压下来。
莫寻可能是听得最认真的，这些天来，藏在他心底的迷雾终于一层层剥开了。
原来真的是何严酒驾撞死了人，而并非何以鲲。
等事发的第二天，何严一觉醒来发现儿子替他顶了罪，他才发现自己闯了祸。
但紧接着得到了更坏的消息，现任老婆霍文丽企图夺走他手上的集团股份，为了掩人耳目，霍文丽“制造”了一起资不抵债的假象，企图引进外资收购集团，所以必须稀释何严的股权。
因为何严很多年不参与公司管理，重在享乐，所以霍文丽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实际上他什么都知道。
所以霍文丽在背后做手脚的同时何严也没闲着。
他窜通了自己的私人医生装病，背地里雇了一大波媒体，不断更进并曝光何氏集团的收购案。
以追捧为建宁做出突出贡献的何氏掌门人为由，添油加醋为霍文丽打造女强人的形象，让霍文丽彻底飘起来，忙得像陀螺一样转起来。
然而何严在纷乱浮夸的掩盖下，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拖住收购进度同时不让霍文丽有所察觉，第二件就是抓紧时间把自己名下的股份全部转移到何以鲲的名下，解决后顾之忧。
何以鲲名下本就有集团股份，如果再加上何严的，刚好超过了51%，何以鲲在集团就有了绝对的话语权和控制权。
何严做到这一点才能放心“进去”。
然而，何以鲲也是刚刚知道，因为他们父子向来不和。
也正因如此，霍文丽都没想到何严会这么干。
就这样，在何以鲲一审结束二审开庭期间，夫妻二人上演了一场夺权大战。
何严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他刚刚签完了最后一份文件。
他当然不会让儿子为他背锅，但也只能做完这一切，才敢对峙公堂。
何以鲲静静地听着律师的陈词，神色逐渐变得柔和下来。
莫寻不小心看到了，原来这个人等的是这一刻。
想到第一次见何以鲲时，一提到父亲何严，何以鲲那种又纠结又痛恨的神情，何严一审连面儿都不露，他以为父亲彻底放弃他了。
莫寻才想到为什么何以鲲要“再等五分钟”，十有八九，何严来不来已经不重要了，那五分钟是对一个父亲的最后期待。
何严和他的律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事情说清楚。
这可能是高院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一次庭审，一切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在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位律师。”何严逡巡过辩护席，目光稳稳地落在莫寻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何严看向莫寻，莫寻却一脸莫名其妙，我做什么了？
“对，就是这位年轻且负责人的律师，他叫莫寻，正是因为这个小伙子，他不怕险阻锲而不舍，不断查询真相，才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让我的爱妻霍文丽根本抽不出时间关注我，我才有可能顺利完成股份的转让。”
旁听席上的霍文丽早已狠得变了脸，听到此处露出自嘲的一笑。
何严继续说，“当然，也给你带来了麻烦，听说你遭到网民围攻，还受了伤，我代表整个何氏集团向你道歉，当然也会对你做出相应的赔偿。”
莫寻没说话，他终于明白自己扮演了个什么角色，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人家一家子一个个背后老谋深算的，只有他自己傻逼一样，像个跳梁小丑在台前蹦的挺欢，还以为自己可以拯救银河系，结果被银河系拯救了。
而且还有更可怕的，父子两虽然没通气，但套路基本一致。
记得何以鲲说过，以为他是霍文丽委托的律师，后来知道不是，但也完全不信任他，请了严濡钦为他辩护，嘴上却说他不需要律师，让他滚，这分明是他面前在演戏。
莫寻像个大傻子一样跑前跑后，赚足了众人的眼球，为父子二人打掩护，防止后妈盯上他们父子，到头来他才是那个最该被同情的角色。
还当众向他道歉，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
莫寻的脸冷成了冰霜，这种被人当猴耍的心情没几个人能理解，太难受了。
当然所有人都不会在意他的感受，他们的关注点都在父子二人身上。
目前为止，法庭上出现了两个被告人，何以鲲虽然是个替罪羊，但他也脱不了干系，因为他代父受过，扰乱了相关部门的执法，必须追究法律责任。
莫寻心说活该，作为当事人的辩护律师，他知道这么想不对，但他控制不住。
反正他与何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就在这时，何以鲲的视线向他看过来。
其实莫寻生闷气的时候，何以鲲就一直往他这边看，只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寻尽量不看他，所以没觉察到。
虽然离得不算远，但毕竟是在法庭上，两个人也不能说什么，但何以鲲的眼神像是要说什么，显出几分不安。
这时候才想到照顾他的感受了？
滚你大爷的！
莫寻狠狠地别过脸去。
就在他以为何以鲲必须承担法律责任之时，严濡钦又向法官递交了新证据。
居然是事发当晚霍文丽打给何以鲲的电话录音，且录音非常完整。
莫寻越来越觉得何以鲲才是个人物，他怎么想到录音的？
而且喝了那么多酒，还不忘录音？
等等，喝酒，何以鲲喝酒……
他一直想问，对方却不给他机会，何以鲲不是酒精过敏吗？为什么会查出来酒驾？
好奇心再次提起来，先听完录音再说。
法庭的音响设备已经传来霍文丽清晰且急切的声音。
“鲲鲲，万一你爸真进去了，咱们何氏就完了，股价肯定暴跌，到时候连请律师打官司的钱都筹不到，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啊？”何以鲲的声音有点大舌头，显然是喝多了，“霍文丽，那你不是何氏集团的掌门人么？你那么有本事你去救啊，关我屁事？”
“鲲鲲，妈求你，你可是你爸的亲儿子，那两个弟弟还小呢，要不妈就直接让他们顶上！”
“鲲鲲，你放心，等你进去了，我这个当妈的一定想尽办法救你出来，你是醉驾撞死人，又不是谋杀，性质不一样的，所以肯定很快就能出来！”
“喂，鲲鲲，鲲鲲？你在听吗？”
“……唉算了，反正我活着也没啥价值，那就做一回好人好事吧，行了，我手机快没电了，你把地址发过来，我这就过去，你带着我爸先回去。”
录音显示的时间是晚上21:55，距离逃逸时间还有35分钟，就是说何以鲲到了之后发现人还活着，就驱车飞往医院，结果被警察抓了。
而霍文丽才是那个让白小琴拖延致死的真正元凶。
这段录音不光能彻底摘干净何以鲲，还能把霍文丽拉下神坛。
因为何以鲲是喝醉了酒的，霍文丽相当清醒，她诱导他人犯罪的事实依然成立。
一个字，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