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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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时候,莫寻就被很多男生表白过,但他一心扑在法条上,从不搭理任何人。
因为听过太多,深知他们的套路,所以李天宇的说辞很难让他不往那方面想。
除了惊讶,莫寻更多是抵触,更何况对方还用父亲的事压他,这人情太重了,他还不起。
“李天宇——”
“莫寻,”李天宇打断了他。
毕竟是个优秀的刑警,嗅觉比狗都灵,李天宇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你什么都别说,也千万别多想,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早知道你这么大反应,我就不该说出来……是我太唐突了。”
莫寻低垂着眼眸,使劲儿抿了抿嘴唇,他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气氛有点僵硬了……
就在这时,李天宇的手机屏亮了,进来个电话,他想都没想接起来,就像抓住一道救命符。
“喂。”
边说边往外走,高大健硕的背影穿过门框时,莫寻想到了何以鲲。
同样都是高大,何以鲲似乎更加凌厉紧实,整个人犹如刀锋般充满爆发力,背部厚而不笨,前胸壮而不腻,就感觉多一分太重,少一分不够,总之肌肉与骨骼结合得刚刚好,让人很难与他奢靡颓废的生活联系起来。
疯了?
想他干嘛?
莫寻捂着颈侧的手指屈了一下,被自己吓一跳,整齐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连眼尾的一截内双都变宽了。
李天宇接完电话进了屋,看到莫寻时愣住了。
莫寻不自觉地看向李天宇,居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怎么了?脸色不太对。”李天宇坐回电脑转椅,盯着莫寻问。
鬼才知道被一个警察这么盯着多么闹心。
莫寻只得岔开话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哦。”李天宇回过神,终于进入正题。
“对不起莫寻,这事儿没给你办好,逮着几个围攻你的人,问不出什么,就按一般治安事件处理了……”
“这也不能怪我们,毕竟你目前的状况没人同情,是我看着不对才让他们审的,结果那帮人口径完全一致,一看就是商量好的,实在没辙。”
“我知道你尽力了。”莫寻从开始就不抱什么希望,凭借一道疑似刀伤立案侦查几乎是不可能的。
“莫寻……”李天宇停顿了片刻,“这几天我不值班的时候,过来陪你好吗?”
“别。”莫寻几乎脱口而出,“我自己可以的,又不是多大的伤,再说了他们既然趁乱想要我的命,就是想制造一起意外死亡,所以我这里很安全,他们不敢来。”
李天宇的想法几乎全被莫寻堵死了,他抿了抿唇,“那行吧,你多注意点,有事给我打电话,千万别怕麻烦,行吗?”
莫寻认真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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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都快9:00了,上班打卡是来不及了,莫寻窝在被子里,摸到枕头边的手机打开,拨通了林心语的电话。
“林心语,你帮我请个假,就说我病了。”
“请假?你不是已经请过了吗?”听筒里传来对方的惊讶。
莫寻没敢继续问,他缓了缓神,以为自己没醒透,“哦。”
由于血糖低的缘故,莫寻早晨起床特别费劲,醒来后总要缓上半天才能下床。
他套了件宽松的T恤,肩上搭了条毛巾就出去了,低头时蝴蝶骨凌翘而突出,背影看着有点单薄。
他想先洗个脸,等清醒后再琢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当推开家门的一刹那,他差点以为自己魂穿了。
总之,原本静谧的小院,放眼望去全是人!
莫寻整个人都僵住了,握在毛巾上的手指一使劲儿,骨节绷得泛白。
“莫律师早上好!”
一个身影显瘦的小伙脆生生啃了一口萝卜,边嚼边打招呼,那人半拉屁股搁在灶台上,一条铅笔腿也踩在上面,看样子惬意得很,像是个领头的。
在他的带领下,二十来岁的一帮小年轻都停下手里的活,站得笔直挨个向莫寻问安。
“莫律师好!”
“莫律师早上好!”
“……”
声音洪亮,态度极其谦卑,一片和谐友爱。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莫寻的火气给整没了,现在他只想搞清楚怎么回事。
正要问,从隔壁的墙上又翻进来几个小伙。
莫寻左右两边的邻居,一边是个独居的老太太,另一边是爷孙俩,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小门小户,这不得吓出个好歹的?
他终于没忍住,“你们在干嘛?!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莫寻的确生气,自从接了何以鲲的案子,时不时就有各路神仙以不同形式拜访他,他感觉自家院子就像个全面崩塌的防火墙,什么都拦不住。
然而他的愤怒经不起半点涟漪,领头的小伙依旧咔哧咔哧啃萝卜,嚼得挺欢,丝毫没被吓到。
“莫律师,您种的萝卜真好吃,没上化肥吧,就是比市场的甜。”
再看其他人,好像并没有祸祸菜地,拔草的、松土的,给地笼加固的,都干得挺带劲儿。
莫寻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隔壁老太太从墙上探出半拉灰白的脑袋,笑盈盈看着他,“莫寻啊,你这几个朋友真好,都是好孩子,你看看,我的鸡窝都给他们修好了,比你的手艺可强多了,哦对了,还给我买了早点呢,看,豆花油条,我都好久没吃到了。”
“奶奶,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也不知哪个红领巾回了一嘴。
“呦,这孩子嘴真甜。”老奶奶笑弯了眼。
莫寻懵了,这还怎么开口撵人?
就在这时,隔壁张大爷喊了一句,“莫寻啊,你赚几个钱不容易,不能这么瞎造啊,我那副象棋,再刷一遍红油漆还能用,你怎么又给我买了副新的?”
莫寻的脸色极不自然,“……张大爷,您别跟我客气。”
“莫寻哥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麻溜骑上墙头,手里举着新玩具,相当欢乐,“谢谢你给我买的奥特曼!”
“额,小宝喜欢就好。”莫寻的笑脸有点僵。
他现在都不好奇这帮人是谁派来的,他更好奇的是,这帮人用了什么魔法将他的左邻右舍都摆平了。
然而问了半天都问不出来,只安顿他不要乱跑,安心等着过几天开庭,在这之前哪儿都不能去。
这和软禁他有什么区别。
可他掰不过人家,就连律所的假都帮他请了,还有什么做不来的?
他的学长兼领导贺少杰同志亲自发来慰问信息,说知道他受伤了,请务必安心在家好好修养,公司的事不用操心,都有人替他做。
语气相当客气,就差跪舔了。
莫寻只好放弃抵抗,反正何以鲲的案子他也做不了什么,也倒好,能好好休息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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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寻就这么被猪一般圈养了好几天,有人替他做饭、刷碗、打扫房间、收快递、倒垃圾,白天有人站岗,晚上有人守夜。
他则只负责吃和睡,活成了一条真·咸鱼。
直到第五天,周二上午9:00,何以鲲醉驾案二审在高院一号法庭开庭。
莫寻被这帮人当宝一样护的严严实实,送进法庭。
因为案件影响太广,又是开放式公审,所以市级省级各大小官媒、自媒、娱乐八卦的记者们几乎全到了。
一号法庭是最大的一个,但即便如此,旁听席上早已座无虚席,甚至走廊的台阶上都挤满了人。
莫寻被送进法庭的时候,几乎一路侧着身子行走,虽然前面有人开道。
不得不说,莫寻挺紧张,虽然看上去一脸生人勿近的镇定。
一来他几乎什么都没准备,因为当事人的回避他即便准备了也用不上,他就是来凑个数走个过场。
二来这是他第一次接案子,而且如此之大,影响如此深远,关注度如此之高……而他明知道要输,还得接受输得如此轰轰烈烈,简直太讽刺了。
然而当被人指引坐到被告辩护席上时,他被辩护席上的人惊呆了。
就在他旁边,一号辩席上,是他的老师严濡钦,西南大学法学博士,曾经参与人大刑法修订,据说一直退隐避世,已经有十几年没上过法庭了。
莫寻震惊了,这个人的出现打破了他对何以鲲破罐子破摔的认知,人家是有准备的。
而他,又算什么?
莫寻心中隐隐地不痛快。
二号辩席说白了讲,就是个跟班,形同虚设,这倒没什么,给严濡钦当跟班那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荣耀。
让他生气的是,所有的这些他都不知道,既然是一个团队的,与他商量辩护方案他不敢想,但起码该事先通个气吧。
莫寻向旁观席望去,看到了比他还懵的何以鲲的亲妈,田晓云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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