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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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寻吃过晚饭在园子里干活，最近忙得没顾上打理，油菜都快窜苔了。
他摘了挺多从院墙上递给邻居家的奶奶，老太太一到夏天都不用买菜，莫寻全包。
父亲刚出事那几年，左邻右舍看没少照顾他，莫寻打心底感激。
他忙完正想顺便浇浇园子，很不巧进来个语音通话，是小惠。
自从双方加了微信从来没联系过，莫寻荒神了一瞬，打开水龙头冲了下手上的泥水，擦干手指接通进了屋。
“莫律师很抱歉，直接给你打语音了，没打扰你吧。”对方非常小心翼翼。
“没有，你说。”
“今天谢谢你啊，那会儿没顾上好好说声谢谢，挺不礼貌的。”
小惠有点歉疚，说话畏手畏脚的。
莫寻当然理解，当时小惠样子有点惨，半张脸都肿着呢，只说了句谢谢就跑没影了。
“这事过去了，别放心上。”
“嗯。”小惠犹豫了一会儿，“……那个。”
莫寻一听肯定有事，怕她不好意思，“你还是直说吧。”
对方停顿了一瞬，“那个……我弟的录音删了吧，要不然他跟我没完，说到底他是我弟，我们是一家人——”
“我没有录音，吓他的。”
莫寻直说了。
没想到这姐姐当得如此卑微，真替她惋惜，莫寻发现这几天他变了很多。
替林心语工作，替小惠出头，他都觉得自己奇怪，以前遇上这种事大概是不会管的。
“不管他是谁，都不该那么对你，我不知道你们家到底怎么回事，但还是想劝你别太委屈自己，谁赚钱都不容易。”
“我——”小惠哭了。
“如果需要，我帮你处理，你放心我不收你钱。”
“不不，不用真的，谢谢你。”对方还在哽咽。
“那你自己看吧。”莫寻也无奈，他说着话，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捞出来，拔掉电源。
小惠哭得停不下来，说了声再见，就匆忙挂断了。
莫寻忽然感觉心底被什么刺痛，怎么世界上竟有这么多可怜的人。
他把衣服一件件晾开，坐到床沿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听见“咻咻”的信息提示音。
小惠：【莫律师，你是个好人，何以鲲能遇上你，挺好的。】后面还跟着个虔诚可爱的笑脸。
莫寻被惊到了，最近只要听到何以鲲三个字，他都会心惊肉跳，这也是以前没有过的。
不过好像哪里不对……
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怎么都觉得话里有话，怪怪的。
何以鲲在建宁浪得出名，出事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哪有替他说话的。
小惠眼里，莫寻是好人，何以鲲遇上莫寻挺好的，这意思可以理解为对何以鲲的一种祝福。
祝福送给什么人？当然是认可的人，她眼中的好人。
只有真正了解何以鲲的人，才可能知道他的好。
“喂……”莫寻又破天荒冲动一回，直接把电话拨过去了，但同时又后悔，问什么，怎么问。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何以鲲的案子。”
对方沉默了好一阵，说得有点乱，“……没，没有，就是，就是其实小少爷他不坏，就平时太淘了，没长大。”
“你只是总裁的秘书，为什么这么了解何以鲲？”
“我……”
对方卡住了。
莫寻忽然意识到自己冒昧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你，早点休息吧。”
他赶紧挂了电话，的确不能再问了，否则会让对方以为受了人家恩惠就得回报，换了谁都不舒服，他不想被误会。
还有更重要的，继续问下去会让对方难堪。
莫寻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见小惠时，那个感觉就很古怪，风尘味十足，总有点德不配位的意思。
何氏集团在建宁乃至全国都算得上大公司，堂堂总裁秘书，不应该那个样子。
而今天的事情更加证明这一点，小惠很容易被人拿捏，连个弟弟都对付不了，怎么胜任总裁秘书？
这么一想，莫寻又得出一个结论，小惠背后有关系。
“何以鲲能遇上你，挺好的”，这话怎么琢磨都觉得她很懂对方的意思，难道她与何以鲲……？”
也太劲爆了，小惠看样子都快三十了。
莫寻眸光发亮，这倒也算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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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10:00，建宁东区看守所。
“你怎么又跑来了，不是不想见我了吗？难不成想我了？”
何以鲲依旧没个正形，不过见到莫寻时，那种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想知道你死没死。”莫寻依旧冷言冷语，面无表情。
“我好着呢，你担心我了对吧……放心，不就15年吗？我能扛过去。”何以鲲没皮没脸的，笑得很撩人。
莫寻一脸严肃没理他，心说等对方浪够了再开口。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二审过几天就开庭，他只能用现有的时间多收集点对何以鲲有利的证据，输得别太惨就好。
看人不说话，何以鲲继续撩。
“你又来审我了对不对？哎我发现你这人挺死心眼儿的，我都那么说了，还能告诉你什么？那我得多没底线，这种男人不可信。”
他居然三言两语给自己凹了硬汉人设，莫寻几不可察地白了他一眼。
“这回不是审你，是来陪你聊天的，纯聊天。”
“我不信。”
何以鲲绷着脸，故意生气，“你最好老实交代，本少爷有3D全息透视眼，分分钟把你扒光，一丝不挂。”
莫寻貌似生无可恋，“能正常点吗？真来陪聊的，自从接了你的案子，闲得都快长毛了。”
“这倒是实话，你感冒好了？”
何以鲲一下子轻松起来，就好像刚才都是走过场，非要有个质疑的环节才行。
“托你的福，好了。”
“吃药了是吧。”
“差点把药店搬回家。”
“好好吹吧你。”
“好的。”
何以鲲：“……”
聊得相当闲。
莫寻想找一个切入点，怕太生硬对方起疑，这才发现聊天是门玄学，比背诵法条都难，他学不会。
捉摸了半天，莫寻还是硬生生切了个入点，“你有女朋友吗？”
直接从吃药切到女朋友，何以鲲挺迷醉，给莫寻抛了个毫无遮拦的眉眼。
“莫律师，啥意思？很介意我有女朋友呗？”
“你不胡说能死吗？聊天么，不想说算了，换个话题。”
也不知为什么，莫寻有点气急败坏，白净的脸颊上浮出些红潮。
他感觉跟何以鲲聊天相当于悬空走钢丝，心理素质不好的，直接就挂了。
何以鲲叹了口气。
“你不上网吗？我女朋友那么多看不见？明星、模特、网红，种类相当齐全，还问……就知道你一定有事，说吧，想问什么直接问，趁本少爷今儿心情好，看着答。”
何以鲲看上去挺正经，莫寻信了，“小惠是你女朋友吗？”
莫寻见不到何严，也见不到霍文丽，如果小惠与何以鲲关系不一般，他倒觉得以小惠是个突破口。
空气凝结了一会儿，没人说话。
莫寻怕何以鲲太敏感，还用了激将法，“不想说算了，毕竟是你的隐私。”
就在这时，何以鲲突然猛烈地笑了，险些岔气儿。
莫寻正一头雾水呢，何以鲲开口了，“莫律师，你眼光真差哎，小惠都多大了，还一脸玻尿酸，你怎么会觉得她是我女朋友呢？看不起谁呢？”
“没那么差吧，我觉得她挺好看的，长头发大眼睛……”越说越连自己都不信了。
才发现何以鲲对他的评价很中肯，莫寻对女人没概念。
因为从小到大，女孩子们一个劲儿往上扑，他呢一个劲儿往后撤，在他眼里女人是个神奇的物种，他根本看不明白，也不想看明白。
他一度认为，像小惠那样的妖精，除了他自己，应该是个男人就很喜欢。
何以鲲盯着他默哀了几秒，“你，是不是，看上，小惠了？”
莫寻一愣，“我干嘛看上她？”这人是疯了吗？
“不是你说的嘛大眼睛长头发……”
这么下去没完没了，莫寻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想早点结束这种无聊的对话。
“直接和你说吧，小惠和我说了你好多事，她特别了解你，所以以为她是你女朋友。”
“她，她她她了解我？哈，怎么可能？操！”
何以鲲的表情就跟有人给他头上扣了屎盆子，别提多恶心了，“……她了解我爸还差不多！”
两个人同时怔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何以鲲就像一条摆烂的死鱼，一个葛优躺瘫在铁椅上，说不出的难受。
“算了，和你说实话吧……小惠是何严的情妇，霍文丽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是霍文丽和小惠关系很好……没想到是不是？哈……”
何以鲲自嘲式笑了一下，继续。
“但何严并不知道她们的关系很好，他们仨平时处得相当和谐……你就说吧，我们家是不是很精彩，够不够拍一部国产狗血剧！”
莫寻震惊了，不光是因为如此混乱的男女关系。
“所以说你的审美太差了，像小惠那种，也就何严能看得上，你居然给我甩锅，哼……”
何以鲲有点责备地斜了莫寻一眼。
而此时的莫寻走神了。
他再次想到昨晚和小惠的通话。
当他问小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关于何以鲲的案子”时，对方沉默了好一阵才说没有。
莫寻当时只觉得不对劲，他还以为小惠怕曝光二人地下恋情。
毕竟小惠除了妖娆什么都没有，何以鲲却是货真价实的阔少，父母知道了肯定会反对。
既然小惠不是何以鲲的女朋友，那她就不可能了解何以鲲，更不可能被问时会犹豫。
那么小惠犹豫，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她是真的知道“什么”。
【何以鲲能遇上你，挺好的】就是关键。
莫寻是何以鲲的律师，除此之外小惠对莫寻一无所知。
她对何以鲲的律师说这话，肯定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随口一提，这话看似随意，其实内在的潜台词或许连小惠自己都没注意。
那就是，小惠可能是何以鲲案件的知情者！
而何以鲲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说出小惠与何严的关系，说明何以鲲不知道小惠是知情者！
还说明一点，对于整件事，小惠知道的很可能比何以鲲还要多！
莫寻感到眼前一片光明。
自从接了何以鲲的案子，这么多天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有了方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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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没等会见结束，在何以鲲不满的叫嚣中，莫寻匆匆起身离开直奔何氏集团总部。
现在的莫寻管不了那么多了，报恩也好怎么也好，他一定得让小惠说出真相。
可是现实和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小惠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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