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戏
林导在想什么武黎不得而知，他正满眼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很多人，拎着各种各样奇怪的物件，从各个角度围住一对男女，那男女穿着不知哪朝哪代的衣服，正撕心裂肺地对话。
“原来这就是演戏啊，把自己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人，然后顶着别人的身份说话做事。”
武黎看的津津有味，对正在给他找衣服的人道：“你们这儿的人可真会找乐子，竟有这种奇思妙想。”这可比天天歌舞杂耍的有意思多了。
衣服展开，是件武黎很熟悉的骑装，那人道：“你快去换衣服，换完衣服还要做造型，动作快点，安老师那边已经开拍了。”
由于林升的精益求精，演员和替身必须同时到场才能找到最完美的状态，实际上林升能容忍用替身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要放在早几年，就他这个暴脾气能把合同甩那人脸上。
武黎利索地换好衣服，终于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就是头发太短了，不然还真像回到了年少时一般。
武黎掀开帘子出来，造型师已经就位了，拿起假发刚转过身，就有点挪不动眼。
造型师是个刚来不久的小姐姐，准确来说她也不是造型师，只是造型师助理，替身造型这种一般都是她负责。
“乖乖，现在拍戏要求真高啊，不露脸的替身都得找这样的，也太暴殄天物了。”性子活泼的女生一边惊叹一边拉武黎坐下，给他带上假发，又忍不住给他画了个淡妆。
替身不露脸，其实完全没必要，但女生觉得这张脸不拾捯一下简直可惜，即便素颜已经很帅了。
武黎强忍着那些味道奇怪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心中古怪，在他看来男子涂脂抹粉简直有损威名，奈何这姑娘越画越激动，完全注意不到自己的眼神控诉。
小艾放下化妆刷，喃喃道：“我的天呐，你真的没有进军娱乐圈的打算吗？”
武黎站起来，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嘛，他一挑眉，问道：“进军哪儿？”
青年有一双极其出挑的桃花眼，眼角下方还有颗细小的泪痣，刚才小艾铺粉底的时候特意避开了这一点，此时微微挑眉，原本清朗的气质瞬间杂糅出一股说不出的痞气，简直像是丘比特的会心一箭。
小艾呆呆地看着他，直到武黎被叫走了才反应过来。
“哎呀，应该加个好友的。”小艾很懊恼，她有种直觉，这个帅气的替身绝对不会一直默默无闻下去，说不定将来也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小艾扬了扬拳头，两眼放光，她决定了，从今天起，她艾青青就是哥哥的头号粉丝！
武黎来到拍摄场地，那是一片草场，不远处有片树林。
“林导，我好了。”
林升转身，目光在他身上顿了一下。
一旁的制片人没听到声音，转过来，脸上露出惊叹。
面前的青年一身骑装打扮，身姿挺拔如松，一米八几的个子把这种造型的飒爽不羁发挥的淋漓尽致，长发高束，红色发带如秋日烈火。
武黎脸上画了淡妆，本就清俊的五官显得愈发英气逼人，尤其是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偶尔波光流转，有种异常锋锐的美。
他随意地站在那儿，微微偏头道：“我要开始了吗？”
青年眉眼灵动，丝毫不见往日沉闷压抑，穿上戏服之后，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林升最先反应过来，面色不显道：“我给你讲讲戏。”
“这一场是御林军统领为了引开叛贼的注意，从小路突围，你要拍整条从树林穿过的骑马戏，还有一场在马上中箭倒地的戏。”
横店会骑马的人不少，但林导要求高，这人体形必须和安丞星差不多，更别说还有一场从马上摔下来的戏，一个不小心就要NG好几次，自告奋勇的人太少，于是林升也没太计较武黎早上失联的事。
“……听明白了吗？”
武黎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正说着，主演过来了，其中一人穿着和武黎一模一样的衣服，应该就是那位安丞星了。
他刚下戏，脸上有点脱妆，但依旧能看出是个相貌英俊的帅哥。
“导演，我下场戏……”
安丞星刚刚开口，突然和转了个身的武黎对上眼。
副导演左看看右看看，竟然发现自己一时间都有点分不清谁是主演谁是替身。
武黎打量这位和自己一般打扮的人，明白他要“替”的就是这位的戏，于是对林升道：“那我去了。”
安丞星看着武黎离开的背影，瞪大眼睛：“一个替身，看见主演连招呼都不打的吗？”
林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权当没听见，副导演又忙着调试设备，一时间没人接安丞星的话，当下脸色就有点难看。
“这么不懂礼貌的替身，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安丞星冷哼一声，副导演忍不住腹诽，见过那么多“懂礼貌”的替身，你好像很骄傲？
不过很快，他就没时间腹诽了。
副导演盯着镜头，突然大喝一声：“好漂亮的身法。”
林升凑过去，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他让副导演盯着，自己倒回去看。
这部戏成本不低，马也是精心挑选的，此时镜头里面，通体漆黑的骏马旁站了个人影，厮杀声接近，人影纵身翻上马背，动作干净利落，下一秒一人一马就以离弦之势狂奔而出。
林升眼睛一亮，好精湛的马术。
他连忙切到空中视角，武黎发带飞扬，策马狂奔，跑的又稳又快，转瞬间便穿过了树林，来到草场。
武黎精准地停在树林边上，工作人员把箭粘在他胸前，接下来就是摔下马背的戏份了。
长风呼啸的感觉让武黎心中一阵畅快，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假箭，颇感新奇，对工作人员道：“不用擦那么多，这个位置中箭不会流那么多血的。”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道：“擦少了观众怎么看得出来你受重伤了？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中箭会流多少血？”
武黎耸耸肩，他在战场上什么伤没受过，不过既然人家不介意，他又何必操这个心。
一切弄好，武黎再次翻身上马，跑出去一截后控制着身体摔下来。
“卡！这条不行。”林导无情的声音响起，武黎只好再次回到原点，上马，扬鞭，摔下。
“卡！重来。”
“……重来”
武黎揉了揉肩膀，虽然他控制了力道，但那可是实打实的真摔，还得调整角度遮住脸，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想了想，跑到摄像机前，虚心求教：“林导，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林升沉声道：“你太稳了。”
武黎一愣：“不好吗？”上马前工作人员还让他别紧张，争取在林导镜头下一条过。
林升：“你还记得刚才说的人物设定吗？徐统领是在逃亡路上，你太游刃有余了，哪里像是在逃命？”
虽然武黎的马术非常精湛，但就是因为太精湛了，所有动作都得心应手，一点都看不出来追兵将至的危急感。
一旁有人小声道：“替身而已，又不露脸，干嘛那么较真？”
林升一拧眉，严肃道：“不管露不露脸，只要在镜头前，你就是角色本身，哪怕只拍一个背影，我要的也是徐臻的背影，而不是演员的，更不是替身的，懂了吗？”
出声的人噤若寒蝉，武黎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
武黎再一次去准备，林升看着镜头，脸色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看。
副导演看了他一眼，道：“你看好这孩子？”
通常情况下，替身若是这么NG，这老家伙脸能拉的跟驴一样长，刚才那番说辞与其说是训话，不如说是提点。
林升老神在在地盯着摄像机：“我可没这么说。”
副导演也不拆穿他，他看得出来武黎是棵好苗子，打磨打磨说不定真能吃上这碗饭。
二人的对话并没有避着谁，一旁的安丞星也尽收耳底，一时间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在剧组拍了那么久的戏都没得到林升一个好脸色，这个没名没姓的替身凭什么！
年轻人心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安丞星恼怒地瞪了一眼远处的武黎，转身就想走。
“嗯？那是……”安丞星转身，发现不远处树荫下站了个人，优越的身高异常突出。
武黎深吸一口气，第四次翻身上马。
原主应该是看过剧本的，但武黎完全没印象，未免自己露馅，只好凭着刚才林升给他讲戏透露的信息找感觉。
有追兵，在逃亡……武黎微微眯眼，一瞬间把自己代入某个回忆中去。
镜头前，林升目光一凝，副导演也连忙凑上去，惊讶道：“这么快就抓住窍门了？”
镜头非常完美，饶是以林升的挑剔都挑不出什么错。
武黎站起来抡了抡酸痛的胳膊，总算知道沐浴时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哪儿来的了。
工作人员来牵马，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小声道：“你真厉害，以前这种动作戏都要卡好久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大家在林导手下呆久了，对于NG四次就过已经谢天谢地了，早拍完就能早收工，大家自然对这个敬业的替身心怀好感。
武黎笑了笑，他来到林升面前，开门见山道：“既然拍完了，敢问工钱在哪儿领？”这个比较要紧。
本来露出个满意表情的林升顿时一怔，哭笑不得道：“你这家伙，还怕我拖欠你工资吗？小陈，你带他去算下酬劳。”
临时替身的工资一般都是即拍即结，但武黎可以说是进组了，本该所有戏份拍完之后一起结的，但他昨天刚出事，现在提出来要结工资，林升也没多想，还特意交代把工伤补偿一并给他。
终于拿到第一笔收入的武黎美滋滋的，浑然不知这一切都被另一双眼睛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