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千秋万世
如今的扶苏，才智与领袖魅力已经颇具火候。
论在朝堂之外的历练，这几年磨得也够了。
至于这扶苏心中还有什么欠缺的，那就是缺了点雄心霸气和防人之心。
这很不利于他日后统御朝堂百官，歼灭诸子百家，肃清天下的道路。
但没关系，秦王还有时间，还有机会把扶苏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
培养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怎么说也要比找到长生不老药更加简单。
“午时就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秦王笑问扶苏。
只有在跟长子独处的时候，他才会肆意绽放一个皇帝不常有的笑容。
“孩儿想请父皇收回让蒙恬将军北上九原的成命，重新定夺。”
扶苏看着秦始皇，神情肃然的说。
嗯？
秦王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他放下手中卷宗，抬眸看向扶苏，道：“说说。”
扶苏为蒙恬北伐一事，找过他数次，但每次都是求秦王让他与蒙恬同去。
每次扶苏提出这要求，秦王就被气得不轻。
而这件事他也从未答应过。
因为蒙恬此次去九原，定然是要跟匈奴打上很多年。
扶苏若是跟着去了，那绝对要在边关呆上很多年，这样一来扶苏跟朝堂群臣的联系也就断了。
届时，扶苏定然将在帝国内部的权力角逐中处于大下风。
秦王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身为皇长子的扶苏，是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这件事虽然是既定的事实，但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想。
嬴政很清楚，这个庞大帝国没有出现足以威胁到帝国安危的权力争夺是因他嬴政还在。
但除了他再无人能做到，当下的扶苏也不行。
权力是毒药，一旦他这个容器破碎，那么毒药就会开始扩散。
权力方寸间，等他死后定会风波不断。
若是不把扶苏留在自己身边，扶苏就无法成长，就没能力重新将权力之毒收集在一起。
那么大秦，怕是从二世皇帝开始就要开始走向衰落了。
这让秦王如何甘心？
“父皇，如今帝国天下初定，百姓未安，距离复兴之路还很漫长。”
“儿臣觉得眼下最需要的是举全国之力以怀柔之策安抚民生，继续发动战争，我担心天下会再度变得不安定。”
“希望父皇明察！”
扶苏语气坚毅的说。
秦王闻言，脸上的表情消失。
这扶苏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这样的性格出现在帝王家皇子身上，是会要命的啊。
“儿啊，这事你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秦王立刻否决了他的话，而后语气还算缓和的说道：
“你现在看问题还是太简单了，不过没关系，朕做的这一切，在将来有一天，等你坐上朕这个位子得到那一天，你都会明白的。”
扶苏闻言，却是继续坚持道：“父皇，您请听儿臣说完。”
“儿臣之所以希望您收回让蒙恬将军去九原的成命，除了为民生考虑，还有一点就是儿臣觉得这根本就没必要！”
“胡人的确要去平定，但是当下也的确不是最合适的时候，这一点您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您之所以提前对胡人出手，只是因为那句‘亡秦者胡也’的谶言。”
“可这句话在儿臣看来，分明就是个妄语！六国都不是大秦的对手，区区胡人又算得了什么？！”
秦王闻言，略略侧头，示意扶苏继续说下去。
扶苏自问自答：“胡人对大秦来说从来都不算什么，亡秦之患如果有，那么也绝对不是胡人！”
“在我发现，您会因为这句谶言要派重兵去打胡人，并且要集近乎举国壮年之力修筑长城的时候，我就意识到，真正可能动摇大秦万世基业的， 是那些让您知道‘亡秦者胡也’这句话的人！”
秦王的眼中露出一抹欣慰，仿佛早就期待这一刻来临。
扶苏说的一切，秦王一直都知道。
不过这些话，从扶苏的口中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这说明扶苏已经意识到了权力之毒在帝国之中可能已经开始泄露了。
这意味着，扶苏真的成长了，他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更近了一步。
他不明白扶苏是怎么能想清楚这一点的，或许是他自己想明白的，也或许是有人指点。
但这不重要，他能意识到这一点，就是好的。
秦王眯起眼微微笑道：“儿子啊，你终于能说一次不惹你父皇生气的谏言了。”
扶苏没在意秦王调侃，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意识到秦王这句调侃的言外之意是这一切他其实都知道。
扶苏自顾自道：“父皇，儿臣觉得，现在应该从那个术士卢生查起，不惜代价也要揪出那群叛逆分子！”
“同时，也该让蒙恬将军留在咸阳，应对那些人被查到后会做出的一切反叛行为！”
秦王谆谆教诲道：“儿子啊，这些人若是能轻易杀，你老爹我早就把他们给杀了。”
“至于让蒙恬将军北上这件事，你也别再规劝我了，这成命我收不回。
你老爹我不是老糊涂，我这么做是为故意入那些人的局的，我只有将计就计，那些人才敢真正的露出爪牙啊。”
秦王没有自称朕，而是自称扶苏老爹，足以看得出，此刻他对自己的儿子是真的看顺眼了。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就够了，保持这样的思考力，继续下去，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至于那些人，我们慢慢的对付。”
“儿臣遵旨！”扶苏朝着秦王作了一揖。
到这一刻，扶苏也是意识到，自己是小看自己的这位父皇了。
父皇以前从未这么耐心和他说这么多，现在想想，大概是自己以前的话，说的全不在点上，把父皇气得不愿意跟他说这么多了。
“臭小子，朝堂之下，不必那么多规矩。”秦王一副慈父模样。
“好。”扶苏痛快答应。
顿了一下，他又道：“老爹，能把您身边的御医借我一个吗？”
“好……”秦王欣然答应，可说了个好字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儿子，你生病了？”
“我好的很。”扶苏笑笑，“我要了，是有别的用。”
“行，准了。”秦王哈哈一笑。
“父亲，我这里没别的事情了。就先告退了！”扶苏说。
秦王笑着点点头，扶苏转身离去。
秦王看着扶苏离去的背影，心情大好。
“儿子啊，一切的一切，为父都安排好了。”
“只要你能成长起来，那父亲送到你手中的，就是一个可传千秋万世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