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拾旧事
“你也不必要因为我把那块地让给你们峰峦，就对我心怀感激之情了。要我说啊，那块地其实也没什么商业价值，你拿到手里了，不管建什么，环保税都得让你搭出去一大笔，你手里那么多地，哪块不比这个发财啊？做这种事情啊，着实是没有必要。”
摇着手，说出了实话。程濑铭靠在球台，扭头看着站在另一边的宫仲栾。像是他的作风一样，宫仲栾的表情没有一丝动容，好像没有听见自己说话一样。
搁在程濑铭身上，为自己的发小稍微动点资金，花点时间拿到他想要的地，倒是没什么问题，朋友讲的就是这个义气嘛。可这事情真的办成了，地落在宫仲栾手里的时候，他心里还是起了点疑心的。
为了办手续，这块地他专门找人做了地质监测了，地下水位有点浅，不适合建住宅区的高楼。可是地理位置上又不适合盖三四层的商业街。这块地除了转手卖给别人以外，没有更多合适的处理方案了。
“说的也是啊。”宫仲栾淡淡的开口，“这谁知道呢？”
开口就是宫仲栾固有的话风。程濑铭对自己总是不声不响的发小一直很信任，他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因为生在宫家那种一团乱麻一盘散沙的家庭里，宫仲栾的能力远远不止担任一个总经理。
话说完，宫仲栾给自己的球杆抹上了点粉，半坐在球台上，竖起球杆，一杆打在白球的侧边，白球旋转着击中了靠近球袋的绿球，宫仲栾起身到另一侧去打球。
程濑铭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家也是，我们家也是，都是一团乱麻啊。”
“你们家？怎么说。”宫仲栾弯腰摆好姿势，准备将瞄准的黄球击进球袋里，耳朵听见了发小的言论，开口询问。
据他所知的程家可是非常和谐的一家人啊。
“我弟弟，你见过的。他终于算是知道回家来了。”程濑铭说起自己的弟弟，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的，这么大了还是玩儿心大。刚刚研究生毕业就跟他那个室友出国旅行，一下子玩了两三个月连个电话都没有，我都是通过信用卡的刷卡记录知道他人在哪里的。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后天要回来了，让我去接他呢。”
听起来真像是二世祖的风格。
宫仲栾没有发表意见，默默地继续进球，看都不看程濑铭一眼，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见过是见过，不过已经是两年前了，那时候程濑恩还是个刚刚被保研了的研一学生呢。
在大型晚会上穿着合身的米白色西服，头发也被打理的整整齐齐，正是二十二二十三岁那样风华正茂的时节，穿得那样规矩，还是个偷摸用手去抓小面包来吃的小孩子模样。连跟自己问好的时候都是咧个嘴笑了笑，就快步离开了自己面前，交谈过程十秒钟都不够，眼神交汇的时间更短了。
活泼又可爱，那样有朝气的模样很久没有见过了。
把球杆架好，宫仲栾默默地吐了口气，白球与黑球擦肩，直直的将蓝球落袋，黑球依然落在球台上。
程濑铭看着宫仲栾一球一球的命中，也没有了打球的心思，把球杆递给了身边的球童，脸上依然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欸？话说回来，我弟弟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跟他开玩笑说，他长大了，就跟他结婚的，还记得吗？要我说啊，我弟弟你就带走吧。反正这话我妈跟你妈说过的，就是不知道搁在你这儿，还做不做数了。”
手一抖，白球进了袋。
宫仲栾微微皱了皱眉，拿着球杆站在远离球台的侧边。球童从球袋里把母球拿出来，递给了程濑铭。
程濑铭盯着宫仲栾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脸，微微挑眉，从球童手里接过球杆，一发将球送进球袋里。
最后的收尾由程濑铭进行。
两个人并肩坐在休息室的凳子上，喝着点汽水，沉默了半天。
“作数的。”
程濑铭都觉得汽水呛到气管里了，连忙捶胸顿足的咳嗽起来，咳嗽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才带着还没缓过劲儿的，颤抖的声音发问，“你说什么？”
这样发问的时候，宫仲栾没有回复他，只是沉默的喝了一口汽水。程濑铭连忙摆手制止对方这种危险的想法。
“不需要啊，不需要。你用不着为一块地的恩情用这种方式表达感谢。我也绝对不会同意把我弟弟送进你们家那个火坑的，你们家自己还不够乱呢。”程濑铭摆着手有点慌张了，“我们家再发愁我弟弟成器不成器，也不缺我弟弟一副碗筷。”
话是这么说。
宫仲栾也没有因为程濑铭的过激反应发表什么言论，反而是沉默了半天。
什么反应啊……开玩笑的吗？程濑铭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默默地合上汽水盖子搁在脚边。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氛围突然尴尬起来，就在程濑铭想要表示自己其实是开玩笑时，宫仲栾直接开口说话了。
“我说，作数。”
“事情就是这样了。”程濑铭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跟自己的弟弟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他准备开始唠叨他那身不像样的衣服之前。
这身衣服是什么啊？都已经研究生毕业了，还穿着高中生一样的连帽卫衣，袖子长的盖住自己的手，下半身穿着不过膝的短裤，加上那双帆布鞋。
真是的，能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啊。
程濑恩因为哥哥这一副理所应当的表现觉得无语。他忍下了自己想要骂出口的脏话和即将爆发的火气，“这是违法行为啊！这是违反婚姻法的！”
“什么叫违反婚姻法？”程濑铭依然保持微笑，“你来解释解释，哪里违反婚姻法了？”
“我可以去依法申请撤销婚姻关系的！你们这是违背当事人意愿的婚姻关系！”程濑恩咬着后牙跟自己的哥哥据理力争，“而且包办婚姻也是违法的！”
“你不是主修商法的吗？怎么对婚姻法这么了解啊？”程濑铭忍不住发出疑问，脸上的表情也因此变得不那么凝重了。
“这点常识还是要有的吧！这是包办婚姻，干涉我的婚姻自由！”程濑恩咬着后牙，气鼓鼓的喊着，“总之，我绝对不会跟我没见过面的人结婚的！”
程濑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因为程濑恩这句话而彻底放开了笑出来了。
“也不是没见过面啊。两年前你暑假的时候，我不是带你去参加宴会了吗？当时介绍过的，我的发小，宫仲栾，不记得了？”
这一说，程濑恩也稍微冷静了一下，思考了一下两年前的事情。
还真不太能想起来很多细节。不过宫仲栾那样的男人，他还是有很深印象的。穿着笔挺的黑色西服，端着高脚杯，轻轻地晃动着酒杯，像是雕像一样的帅气脸庞看不出什么情绪，个子比自己要高出十公分，几乎是逼近一米九的程度，哥哥介绍自己的时候，明明是扬着笑脸客气的问好的，结果对方却只是不咸不淡的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轻轻的握了一下手。
自那之后也没有更多的交流了。
就这样的男人？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样子，程濑恩更来气了，“这种男人真是最糟糕了！”
程濑铭也不知道宫仲栾怎么得罪自己弟弟了，面对弟弟一直反复申诉和抗拒的脸，自己脸上的笑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消散。
“你不要用这种看戏的笑容看着我好吗！你弟弟现在觉得人生都被人拿捏到手里人生都没有希望了啊！”
程濑恩顿时觉得那个总是宠爱自己的哥哥变了，变得陌生，变得自己不认识了。弟弟都被卖掉了，竟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对方收购了我们家大量的股票，以此要挟爸爸和你，不然就要让股票低价流入散户手里，然后把我们家搞破产吧！”
最不可能的猜想。程濑铭真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只能摇头了。
“那该不会是……”程濑恩思索了所有自己学到过的法律知识，“该不会是对方用什么胁迫爸爸和你了吧？不会吧！这样的人我绝不能跟他结婚的！”
程濑铭看着弟弟一脸抵触的模样，长长的叹了口气。
研究生到底是读法学还是网络文学创作啊，怎么这些剧情我都听秘书助理组的人讨论过啊。程濑铭半晌没有回答。
“没关系的！我是法学硕士，要打官司尽管来！我肯定能打的他倾家荡产的！”
长长的叹了口气，程濑铭算是觉得自己败给了自己这个思维跳脱的弟弟了。
“爸还是很中意他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峰峦的总经理，是公司的第一交椅呢。几年前在国外读MBA，是留学归来的。他脑子很好用，也非常有礼貌，做事也很有分寸。长得也好看，跟我也差不多大，比我小了一岁的。”
程濑恩看着哥哥一句一句的说，脸上不悦感更明显了。
“他那么好，你怎么不跟他结婚啊？”
一句话把程濑铭的说辞全都怼回肚子里了。
弟弟的反抗情绪太严重，程濑铭也没有办法，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的无奈，最后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
盯着弟弟气鼓鼓的脸。一声不吭，程濑铭从抽屉里抽出一张A4纸，放在桌子上，随手抽出一根笔，写下了宫仲栾的公司地址，递给了程濑恩。
“既然如此，百闻不如一见，你不如亲自去找他，见见他本人如何？”程濑铭笑呵呵的收起那根笔，“名字你知道的，叫宫仲栾。去公司前台拿着这根笔，就说你是我的弟弟，要亲自见他，马上就会让你上去的。”
程濑恩从哥哥手里接过纸，一脸问号，却也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