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约法三章
“我姑且会好好考虑一下你们的意见。”
宫仲栾微微停顿了一下才讲出宾语，到最后也没继续表现什么多余的情感，像是例行公事的表达了他的想法。
董事会给他使绊子不是第一天，身边忠心耿耿的属下也多次建议自己稍微采取一些手段，利用自己是董事长的小儿子这样便利的身份。
但事情如果都能处理得那么便利，这么简单的方法，他宫仲栾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些董事敢这么跟自己对着干，除了是真的握着那些股份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背后撑腰的人是宫伯谦——那位董事长的大儿子，他宫仲栾的亲哥哥。
职场关系混合着复杂的人际交往，尤其是当这层人际交往混合着浅薄的亲情，就像是一颗水银炸弹一样，一旦下手，就会立刻爆炸。这种极端的情况，宫仲栾还真不知道从那根线开始剪起了。
思考了很久，宫仲栾除了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外，什么话也没有。蔡柳习看着自己老板一副愁眉不解的样子，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这对兄弟的故事，圈里人知道的不算多。但靠得近的都知道他们兄弟关系不好。
两兄弟就公司的继承权和经营权整日不得消停的争来斗去，宫仲栾虽然很少直接发起什么行动，但圈里人对宫仲栾的经营能力是有所了解的。宫伯谦则是凭借着早几年进入商场，累积了宫仲栾所没有的大量人脉，和不少所谓掌握经济命脉的人关系都很好。
其实，若是能够两兄弟齐心协力的做事，对于峰峦而言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情。
沉默着的宫仲栾拿起了自己的U盘，把文件重新打开，双手用力的揉搓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打起精神。
刚刚结束的会议上，以宫伯谦亲近的董事们为首，对宫仲栾发表的冬季战略计划发表了强烈的不满。
“这种挣不到半分钱的所谓战略让人看不见这家公司的前途！”
还得到了这样的评价。
“各位稍安勿躁，我们听小宫总把话讲完，然后再发表意见。小宫总虽然依然是个实际经营的新手，但总不至于不顾我们这些股东的利益吧！”
嘲讽的话从U型桌的转弯处传来。宫仲栾盯着那个故意用“小宫总”这样令人不悦的称呼叫自己的人。
何董……
宫仲栾轻轻眯了一下眼睛，将视线落在正坐在父亲左手边的何董。这个人拥有仅次于父亲的股份，是第二大股东，又是宫伯谦的亲信，跟着他的还有一众小股东，凑在一起能占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这些股份加上宫伯谦拥有的那百分之八，几乎是占有了一半的水平。父亲手头的百分之三十一，加上其他零碎的小股东，一共也只有百分之四十四。
但就势力上，几乎能压父亲一头。
至于有百分之八的自己，几乎是刚刚接触董事会。如果被抓到什么错处，宫伯谦那一边的股东随时可能会罢免自己，董事会举手表决时，铁定会被拉下马的。
想想都觉得头大……
“既然……”宫泽坐在中间，看着小儿子为难的模样，用沉稳的语气开口发表意见了，“宫总裁现在给不出一个合理的方案，可见是没有想好。这样吧，不如下周的这个时候，我们再聚一次，来仔细讨论一下你给出的方案。这样如何？各位如果有别的安排，也可以找代理人代表意见。”
董事长发表这样的决定，其他股东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何董，你觉得呢？”宫泽默默的偏头，像是在询问何董的意见，但更像是希望这个人闭嘴。
又一次在父亲的帮助解了困境。宫仲栾都为自己感到羞耻了。他微微鞠躬的送走每一个股东，脸上依然是那副让人看不透心情的表情。一些跟父亲交情深的股东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他们会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表示安慰或者鼓励，但多数是同情。
同情在自家公司董事会上还会遭到那些跟宫伯谦一队的股东的白眼的，这个被硬扶上这个位置的，总裁先生。
宫仲栾最后看着自己的哥哥。比自己高，比自己壮，比自己更擅长表达和表现的哥哥。
而那张脸，又熟悉又陌生。
自己的脸与那张脸有着太多共同之处，但除此之外，两个人的性格也太过截然不同了。一向冒进的哥哥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坚信着在实践中才能成长的真理，早早地接手了公司的事情。而自己则在父亲的安排下出国留学，学了MBA回来，理论知识虽然充足，但压根没有实际经营过公司，也只是耳濡目染的了解了一些父亲处理成功的案子。
“不行的话，趁早跟董事会提交辞呈吧。”宫伯谦的语气里带着让总裁颜面扫地的得意。
听见他说这句话，宫仲栾微微扯出一丝冷笑，“就算我真的递交辞呈，小宫董以为小宫董就能坐在我这个位置了吗？”
“趁我跟你讲好话的时候，你最好是知道点好歹的。”宫伯谦被宫仲栾的语气狠狠地气到了，按捺不住情绪已经开始放狠话了，“不是这块材料，硬扶也是丢脸。”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宫仲栾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在西服裤子的口袋里，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屑，“小宫董。”
省略开头和结尾，只讲重点，这样的推理虽然有点鲁莽，但足以让人大吃一惊。
福尔摩斯这样说。
“所以我知道你是个方案没有得到董事会认可，只能深夜在这里加班加点赶工的打工总裁。”
程濑恩穿着睡衣，坐在餐桌的前面，看着依然抱着电脑工作的宫仲栾，把自己是怎么通过看见他出现在家门口时的低沉气氛，从进门到现在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电脑的双手，以及凌晨两点依然没有回去休息，也没有在书房的事情结合在一起，根据他了解到自家哥哥工作的性质后做出推理，然后讲给宫仲栾听。
话说完了，宫仲栾的手仅仅是片刻的停顿，像是舒缓紧张的手部神经一样，轻轻的握紧松开，重复着这样放松的运动。视线也一直停在电脑屏幕和立在手边的平板上。
“书房的空调两天前坏掉了，我没有找人修，所以在餐厅这边工作，这是离你的房间最远的空间了。我想我应该没有打扰你。所以你是个半夜睡不着觉，过来推测别人在白天遭遇了什么的无聊的失眠症患者吗？”
宫仲栾说完这句话，才通过电脑屏幕的上沿去看程濑恩的脸。
整个房子的灯只亮着用来装饰和照亮的带灯，餐桌上面挂着的餐灯并不能缓解宫仲栾眼睛被电脑光照射的刺激感，他的眼球布满了红血丝。
用这双眼睛看自己的时候，程濑恩心里都是一惊。
这人是奔着过劳死去的吧？
“既然如此。”宫仲栾叹了口气，把电脑的文件保存后，关闭了所有打开的程序，对程濑恩伸出手，“我们谈条件吧。”
“什么东西？”
程濑恩盯着宫仲栾想要跟自己要什么的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你应该有准备吧，婚前协议书。”
这话说得程濑恩觉得无语了。
“这种东西在事实婚姻构成之后是无效的。在离婚官司中根本用不到。”程濑恩向后靠着椅子背，双手抱臂，对宫仲栾的发言深感无奈，“这程度是怎么做到公司总裁的呢？”
“你只需要开出条件，决定它是否有用的人是我。”
宫仲栾脸上的表情依然是让人看不透，但程濑恩感觉得出，对方是对自己的实力感到自信，同时也很得意的。
这对自己还真没什么坏处。程濑恩微微挑眉，盯着宫仲栾放在桌子上的双手，微微挑眉，“好吧，约法三章，你先说，你有什么条件。”
扯不上是谈判，只是交流意见而已。宫仲栾轻轻的点点头，故作沉思，最后只是开口说，“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我拒绝你婚内出轨。如果让我抓到了你这一点的小辫子，你这辈子也别想跟我离婚。”
“别人给你戴了绿帽子，你就要用一辈子跟他过来惩罚彼此吗？”
这是什么要求！程濑恩听见这个要求的瞬间，恨得咬紧牙根。
“那婚内出轨你要如何判定呢？”
这个问题宫仲栾暂时还没有考虑，他的目光停留在程濑恩身上，片刻移开了视线，微微耸肩，“这是我的底牌。”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程濑恩紧紧的攥紧想要挥到对方脸上的拳头，宫仲栾却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不赞同的摇摇头。
“考虑到你和我之间的身高和体型差异，最好还是仅限于口头商议比较好，我稍微学过一点。”
一句话噎得程濑恩没了脾气。
“第二，你的一切行程，我有知情权。”宫仲栾说完，看着程濑恩像是放弃了挣扎一样把憋在胸口的那股气叹了出来，脸上也跟着露出得意的笑容，开口云淡风轻的，“你可以提你的要求，除了废除我的要求以外，我都会同意的。”
程濑恩低下头思考起来了。
既然没办法去改变什么，不如让自己的情况最大程度的有利。
“第一点，我明天找人来把我房间的门锁换掉，乙方没有甲方的允许，禁止干预甲方的事情。”
嗯……果然是有脑子的人呢。
跟只会窝里斗的疯子完全不同。
宫仲栾心思默默地赞叹了程濑恩的想法，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点了点头罢了。
“第二点，甲方在这段婚姻关系中，永远，永远，永远有权力追加条件，既然乙方能让事实婚姻后的婚前协议有效，那甲方追加的条件也都必须完全生效。”
天才！这人是个天才！
“第三点，离婚必须是甲方提出，对外也要说是甲方主动提出离婚，后续如果乙方有关人员散布虚假消息，甲方有权以损害名誉提起诉讼。”
干净利落，真想让他在峰峦做公关。
面上没有别的表情，宫仲栾仅仅是点点头，认可了程濑恩的条件。
这人什么情况？怎么这种霸王条款也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