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勾搭
A城，三月。
晚上九点多的酒吧人满为患，舞池里彩灯变幻莫测，配合震天响的音乐，气氛热火朝天。
林晨不知道喝了哪个人献殷勤递来的酒，一贯海量的他醉得稀里糊涂找不着北，站起来打算离开，居然摸不到门在哪边。
飘忽不定的视线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他凝神片刻，越过小半个舞池，来到吧台前，侧着身子歪进了吧台外边一个座位里。
头还是昏的，肩膀像是没有力气，斜着懒散地垂下，他随手一抬，顺势搂在了坐在旁边男生的肩头上。
转过头。
见小朋友呆了一下。
他唇角挑起一抹笑，原本有几分醺的眉梢眼尾，倏地染上一股子妖媚劲儿：“弟弟，一个人来？”
男生长相秀气，脸皮薄，脸蛋立马红了几分，肩膀和背部在林晨手指的触碰下不自觉僵硬挺起，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不好意思，我在等人。”即便不喜欢，男生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把林晨稍稍往外推开，委婉地表示拒绝。
林晨生了双桃花眼，微微一弯像只漂亮的狐狸，故意追着男生的脸看：“等谁？”
他身体挡去一大片灯光和视野，男生只好低下脑袋，耳朵通红羞涩，支支吾吾：“男、男朋友......”
小朋友年纪看着不大，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未沾染一丁点儿社会气，害怕得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在这种地方，这样纯情的人真是少见，像一朵不慎掉进淤泥里的小白花，新鲜得能掐出水来。
林晨一时失笑：“我有这么可怕？”
虽然他现在醉醺醺的，看起来不太正经，但他可真是个好人，来这里也是第一回。
主动搭讪是因为注意到边上有几个人，不怀好意地盯着男生看了好半天，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
他醉得不轻，白皙的脸颊酡红，有些凌乱的卷毛盖在耳朵尖上，双唇红润，眼眸含水一样动人，精致到连头发丝都无可挑剔的一副长相。
不知道在旁人眼里，比起清醒的男生，他是个更好捕捉的猎物。
有人从他进来就盯上了他，在暗地里蠢蠢欲动，他没察觉，倒有心思管起别人的闲事。
男生心说可怕，嘴上却不敢言语。
窘迫地抬起头，眼睛求救似的四处乱瞟，慌乱的视线忽然定在了林晨身后某处，随即眼前一亮，高喊：“韩先生！”
这变脸速度，从战战兢兢切换成眉飞色舞，就一秒钟功夫。
“你男朋友来了？”林晨识相地把搭在男生肩膀上的手撤离，好心问了句。
小朋友哪里还理他，看到靠山来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哗地站起，在他胸口上推了把，迫不及待跑了出去。
“我擦。”林晨原本就晕得五迷三道，挨这一下站都站不稳，柔弱到不能自理，屁股远离凳子，脚底下后退开好几步。
眼前事物打着转跟他一块儿倒下去，他连忙抬起手往边上扫，想扶个什么东西稳住身体，等会儿不至于摔得太难看。
后脑勺没长眼睛，乱挥的手臂差点打到背对他的白瑾。
那名被白瑾唤作“韩先生”的男人见状，眼疾手快地将他的手截在了半空中，同时护短一样把白瑾揽到身边。
一手一个，哪边护着哪边防着，一目了然。
“韩先生，我不认识他。”白瑾还没完全站稳，先仰起脸急忙解释。
男人低下头，下颚线的弧度堪称完美，酒吧红黄蓝变换的灯光打在他脸上，都没影响到他深刻挺拔的五官。
眉心微蹙，视线从白瑾脸上扫过，确认了白瑾的安全，紧绷的脸色松懈开，眼神里才有了一贯的冷意和微微责备。
分明只字未说，白瑾却读懂了他的意思，心生惧怕，乖顺地垂下脑袋，顺着韩奕的动作，听话地站到了韩奕身后的位置。
今天贪玩乱跑......或者说他有意想引起韩奕对他的注意，故意跑来这里，好像把韩奕惹不高兴了。
韩奕看起来很担心，应该找了他挺久吧。
这点让他心里窃喜，至少韩奕心里还是有他的。
却又突然有点后悔。
韩奕洁癖很严重，不管是精神方面还是身体方面，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乌烟瘴气的场所，以及在这种场所里玩得很乱的人。
刚刚跟他搭讪的那个男人，在他看来就是那种典型很花很乱的人，韩先生不会要为难人家吧？
这么想着，白瑾抱紧了韩奕的手，担忧地看了过去。
拽在林晨小臂上的手指骨节宽大，不知道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力道使得很重，把他掐得一阵肉疼。
林晨一开始脑子里想的是得好好跟人家解释，他没要调戏小朋友，但那只大手拽他拽得太用力，他因为惯性后脑勺在男人身上撞了一下。
男人的身体硬如铜墙铁壁，他顿时晕头转向，理智也撞没了。
恍惚间好像在这个陌生男人身上找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安全感，他忍不住卸掉了全身的防备，很依赖地倒了下去。
他这个动作刚有点势头，韩奕立即打断，伸直了手把他拉远，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应该是不喜与人贴得太近，提着人跟提一件物品没什么两样，甚至还很嫌弃。
正要把人丢开，手下的人一个转身，甩过来一张狗皮膏药一样，紧紧地粘到了他身上。
下一步，狗皮膏药把耍流氓的本事发挥到极致，手指恬不知耻地往他衣服里头钻。
韩奕脸色一黑，顿时冷成千年的寒冰。
了解他情绪的人，比如白瑾，这个时候脸已经吓白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林晨会死得很难看。
作死的林晨目不能视腿不能站，身残志坚毫不露怯，一双手自强不息地顺着男人的衣摆摸进去。
碰到皮带时犹豫了一下。
秉承着第一次不能把人吓跑的心理，手指很本分地选择了往上摸而没有往下插。
衬衫下有几块硬邦邦的腹肌，他迟钝地忽略了头顶上冰冷到要杀人的压迫感，很认真地数了数。
不多不少八块整。
嘿嘿。
真男人。
他露出痴汉笑，兴冲冲地张开两手，环住男人腰部，脸颊爱不释手地蹭了两下，抬起头，弯着双轻佻的桃花眼，熟练调戏：“帅哥，一个人来？”
帅是帅，就是太冷了。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饶是他浑身火热，都被冻得一哆嗦。
A城韩家太子爷，谁不知道这位爷不喜外人近身，冷傲又危险，多年来身边就一个白瑾，娇宠得紧。
林晨这玩火行为，在白瑾眼里看来，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找死。
“韩先生，我们回去吧，”白瑾扯了扯韩奕的手，微怔，“......韩先生？”
他低下头，惊讶地发现，韩奕的手指居然在颤抖，身体也忽然变得很僵硬，似乎压抑了什么极大的情绪，下一秒亟待爆发。
可韩奕一向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如此暴露情绪还是第一次，他紧紧地盯住面前那人的脸，视线滚烫得能在对方脸上烫出个洞来。
反观他怀里的人，还在不知死活地挑逗，很是轻浮。
诧异之余，白瑾不禁重新打量了遍林晨。
光线不太好，但大概能看出这是张很漂亮的脸。
只不过衣着廉价风尘，脸上还带着淡妆，再加上那身冲天的酒气，给人一种他私生活肯定混乱不堪的感觉。
绝对是韩奕生平最厌恶、最不可能接触的那类人。
放在过去，有人这么倒贴上来，韩奕剁了对方两只手都有可能。
结果这次，白瑾细心地发现，韩奕只是按了按在他身上乱摸的那只手，甚至连阻止的动作都做的很敷衍。
这绝对不合常理。
白瑾无法理解，难不成韩先生突然性情大转，看上这种人了？
“你认识他？”白瑾忍不住询问。
转瞬间，韩奕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冷漠，漆黑的瞳眸里，任何情绪收敛得滴水不漏，仿佛刚刚那股浓烈的感情都只是白瑾的错觉。
他听见韩奕嗓音很淡地说：“不熟。”
白瑾咬唇。
不对，韩奕和这个男人，肯定发生过什么，至少他在韩奕身上就能看出，这个男人曾经在韩奕心里扮演过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不然，韩先生什么时候会对一个不熟的人都这么纵容了？
“哥哥，你衣服里藏了什么东西？怎么那么硌人......让我来康康。”林晨脸蛋在韩奕脖子上蹭了蹭。
像只求撸的猫儿。
说着，他揪住了韩奕两边西装领，毫不含糊地扯开，埋头往下使劲瞅。
一头小卷毛跟主人一样不安分，乱翘的发尾在韩奕脖子里扫来扫去。
不管他再怎么胡闹折腾，韩奕都没生气，表现出十足的涵养绅士，眸底生冷，饶有兴致地陪他玩。
等他摸够看够，韩奕才慢吞吞捏住他的下巴骨，把他扎进自己胸口里的脸给拉了出来，勾唇冷笑，沉声反讽：“你胆子挺大啊。”
这话说的。
林晨只按字面意思理解，全当他在夸奖自己，憨憨一笑，自豪不已：“告诉你一个秘密......”
拍开韩奕的手，韩奕高他将近一个头，他扬起脑袋才能跟对方对视，眼神迷离又极其认真，趾高气扬地宣布：“我大的可不止是胆子！”
韩奕嘴角一抽，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颇感兴趣：“哦？说来听听。”
“嘿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他身子一歪，斜斜地靠到韩奕身上。
承受了林晨几乎全部重量的韩奕站得挺拔如松，他低眼一瞥，看进了林晨歪下来大开的衬衫领口里，眼神刹时变得无比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