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亲密的影子
莫北逸瞥了一眼两人影子的距离，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使两人的影子渐渐重合在一起。因为方辰溪的头一直是低着的，从影子里看就好像方辰溪靠着莫北逸的肩膀一样。
两人就这样一步步地朝前走着，都选择沉默不语。凌晨一两点的街道阒静，偶尔疾驰而过的几辆跑车，它们的引擎声“如雷贯耳”，除此这外，就只能听到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那个……莫先生，还没到吗？”方辰溪体内的酒jing散去不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而不是和一个陌生的Alpha在大街上压马路。
“马上。”
莫北逸有些心虚，因为他特意带着后面的人多绕了一圈。
“就在前面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
终于，在一个转弯处停下来了。莫北逸贴心地为方辰溪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
“不了，我还是坐后座吧。”方辰溪突然变得有些警惕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今晚怎么会这么乖乖地跟一个男人出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答应男人的要求。
直到要上车的那一刻，已经为时已晚。
“怎么了？”莫北逸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故意带我绕圈的。”方晨曦退后一步，紧张到拇指的指甲已经抠破结痂的伤口，血液悄悄地从指缝渗透出来。
莫北逸冷笑道：“现在才觉察，不觉得太晚了？”他把一直胳膊垫在车盖上，戏谑地看着炸毛的Omega。
“你……”
方辰溪最后的防线彻底崩塌了，眼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抱头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着央求道：“不要标记我，也不要……不要发生……发生……”他实在说不出口“发生xing关系”这种字眼。即使在五年前有人就亲身教过他怎么在床上要怎么做，但还是羞于表达。
莫北逸顿了一下，口上却没放过逗弄他。“发生什么？你觉得一个Alpha诱骗Omega是为了什么？”
“求你了，好不好，求求你了！”方辰溪神经紧绷着，指甲越嵌越深，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莫北逸大步跨过去，寻着血腥味拉起那人的胳膊。Omega像受惊地小鹿，想挣扎地逃出桎梏，全身抗拒着莫北逸的靠近。
“走开！别碰我！不要……你……”
“安分点！”莫北逸低吼道。
方辰溪眼泪汪汪地缩成一团，盯着面具下的眼睛，身体从未停止颤抖，听到后愈加动弹不得，任凭他翻转着自己双手。他今天真的好奇怪，这个人总是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服从他，不反抗他。迷迷糊糊间，方辰溪触碰到黑色的面具，竟想掀开来看看。
莫北逸瞳孔瞬间缩小，没有继续动作，两人之间最多的就是沉默，深刻表现出什么叫“敌不动，我不动。”
“放心，我不会怎么样你！只是带你去医院。”莫北逸回过神之后，拦腰将方辰溪抱进后座。一句话没说，也没关车门，反倒是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袋子。
莫北逸单膝跪在路牙上，高度刚刚可以为车里的人手掌上药。而方辰溪的视线一直跟着莫北逸，还伴着微微的抽搐。
“我先给你做个简单的处理。我以为Omega的手不会有这么多伤疤呢！”
方辰溪楞楞地缩回手心，又握成拳放在膝盖上，低着头。手掌是他全身最丑陋的地方，只要有所动作，就会看到，就会警醒自己当年做的事。
莫北逸啧了一声，重新剥开手掌，强迫他直面伤疤。临了还用棉签稍微用力按了一下。
“嘶…唔…”方辰溪咬紧嘴唇，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
莫北逸站起来的时候，腿麻了好一阵，只能靠着车身勉强撑着，顺便环顾四周，找到一个垃圾桶。待麻劲儿过去，才强装镇定地扔了沾血的棉棒。当他站在垃圾桶旁边时，深吸一口气，拿纸袋出气，低声骂了一句：“kao,就是控制不住！”无语地看了一眼纸袋，重重地扔进去。
他坐到驾驶位置时，后座上的人已经倚靠这车窗合眼睡着了。他透过后视镜，意味深长地盯了好久，才发动车子开往医院。
许是睡得太沉，方辰溪感觉到医院用了好久。睡眼惺忪地跟在莫北逸身后，从挂号口走到影象室，医院走廊的灯亮得晃眼睛，好几次脚下打滑。
莫北逸着实看不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拉正方辰溪后，一直隔着衣服把人牵到处置室。
“清醒点！坐好！”莫北逸完全是下命令的语气。
这使得一旁的医生看不下去了，“干嘛呢！能不能对Omega好一点！”
“我……”莫北逸哑口无言，干脆双手插兜，半个身子靠这墙，一整个摆烂。
“手掌伤口要好好包扎了，三天来换一次药。大多数Omega都是伤痕体质，平时要多爱护自己，知道吗？手是第二张脸，要呵护，你看看这疤长在手上多难看呀！咱们在说说你这手腕，只是有些轻微地错位，不严重，回去喷云南白药，再结合着按摩，慢慢就好了！嗯……至于你说的手颤的问题，可能是情绪过激影响，从而表现的是一种应激状态。如果没有情绪波动，还是有这种现象的话，那就得要做进一步的检查了。”
“没有，平时不会的。”方辰溪的五指活动了几下，抿嘴浅笑。
“行。你手腕有旧伤，再叫上这次错位，以后要更加小心了！这小小年纪，怎么活的像五六十岁的老人，一点朝气都没有。”
医生眉头紧锁，看了一会儿低头不作声的方辰溪，转向门口的莫北逸，“面具先生，照顾好家里的Omega才是一个优秀的Alpha最应该干的事。别为了点生活乐趣，就下手没轻没重的。”
“……”
“您搞错了，我和他没关系。他只是我朋友的哥哥而已，好心送我来的。”
医生半信半疑，随后又嘱咐一遍才肯放两人离开。
两人又是一前一后的走，活像一只找不到流浪的奶猫，凭着感觉跟在莫北逸的身后，求他收留一般。方辰溪拿着账单不知道该干嘛，四处张望着找人，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就上前去问药在哪里拿、付钱的窗口在哪里、从哪里可以下一楼。
有几个小护士还笑着调侃：这是哪家的小少爷出来体验生活啦？方辰溪脸皮薄的很，没说几句就耳朵通红。
莫北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多是冷漠。是啊，谁能想到这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傻子，杀人时是多么果断，豪不拖泥带水。他想到这些，胸腔下方的伤疤又开始痛了。
莫北逸将方辰溪从小护士们中间拉出来，走的时候还能听到那些人对自己的议论。最后，他直接把方辰溪丢在电梯口。
“快点！磨叽什么啊？”
“……”方辰溪一脸不解，“你可以直接走的，没必要……”
“还说。”
“……”方辰溪本想不作回应的，但还是忍不住问。
“乐嘉豪不待见我，你的那位朋友也冷嘲热讽的，可你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方辰溪从反射人影的电梯门，看着莫北逸。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方辰溪不屑一顾，“无非是给一颗甜枣，在给一巴掌而已。”
“哼，怎么不装了？在这之前，还一副被欺负的模样？现在是不想演了！？”
“随你怎么想。你们无非是想呈口舌之快，或许你对别人的讨厌，并不像您的两位朋友一样表现在行为上。我只想说，我并不想触碰你们的圈子，也不想和你们有任何交集。所以，希望也恳求你们，不要来招惹我。”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冲出一辆担架，白色的床罩上有大片艳丽的鲜红，迅速向方辰溪靠近。
“赶紧躲开，不要影响救治”护士的声音被放慢了好多倍，取而代之的是柏蓦凄惨的吼叫：“司岐……不要死，求你，为什么……为什么！司岐，你醒醒……”
方辰溪目光呆滞，耳鸣声迟迟不散去，整个人好像被钉在那里。莫北逸见状一把拉进怀里，向救援人员表示歉意。
莫北逸把人从怀里掏出了，强忍着头痛，斥责他：“你TM听不到别人说话吗？站那儿不动！你自己不想活，还要拉着别人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方辰溪又开始全身的颤抖，体温直线下降，口里不停在重复三个字。
“方辰溪？你怎么回事？你再说什么？”
方辰溪使出浑身力气，把莫北逸推到一边的墙角，转身就逃进电梯里，不停地按下楼的键。直至，电梯门把莫北逸的声音关在外面，他才沿着一面玻璃缓缓滑落，双腿屈膝，由着胳膊抱在胸前，视线在泪水中变得模糊。
“对不起，柏蓦，我不想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想的，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电梯门没一会儿又打开了，新进来的人看见这么一出，关心的问候他。他一股脑的跑出去，推开行人，逃离了医院，躲到一出阴暗的墙角，瑟瑟发抖，五年前的片段又全部涌现出来。
莫北逸匆匆看了一眼旁边的电梯，眼看无望，迅速走了安全通道。借着楼梯的扶手，几乎是翻跳下的一楼，打开消防门的一刻，就看见飞奔出去的黑影。他闻不到信息素，只能紧随其后，用尽量不让方辰溪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
墙角的人失心裂肺地哭着，他背对着墙角，驱赶了前来围观的众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月光将两人的影子又连接在了一起。
这一次，竟是两人的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