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四章 雏菊的花语
不知是不是顾阳的错觉，他总觉得小圆自从看到了他和聂致远闹的那一出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小心了许多。
当然，这也只限于在聂致远不在的时候。
或许在那个女孩子眼里，自己也早已经不只是一个平常的心脏病人那么简单了……可能在心理健康方面还存在着很严重的问题。
“那是个什么东西？”顾阳一睁开眼就看到窗台上放着一个傻里傻气的通体黄色的大肚子花盆，上面绘着一个傻里傻气的大笑表情，一株黄色的小花正鲜艳的绽放着，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的病房里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那个啊——叫雏菊，是聂医生一大早送来的，聂医生真是有心了。”小圆今天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轻快了几分，不知道是因为有心的聂医生还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菊？”顾阳当然不知道雏菊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花，只是大概清楚，在医院里送“菊”这种东西总是没有什么好意。
“是啊，我怕顾先生悄无声息的去世了我难以见证，特地提前送来贺礼。”
聂致远嘴边依旧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容，顾阳忽然有些懊悔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多给他几巴掌。
“医者仁心，也亏聂医生能说出这种话来。”顾阳讥诮道。
小圆原本看到聂致远瞬间兴奋起来的脸又重新暗淡了下去。
她可能甚至会觉得这两个人的医患关系剑拔弩张到甚至下一秒可能就会打起来。
气氛凝固了片刻之后，聂致远重新开口：“早上好，顾先生。”
“早上好，聂医生。”
“吃早餐了吗？”
“还没有呢，聂医生呢。”
“我也没有，不如这样吧，我现在下去买早餐，顺便给顾先生带一份，煎饼配豆浆怎么样？”
“怕是要辜负聂医生的一番好意了，我不爱吃煎饼和豆浆。”
聂致远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重新挂上了嘲讽的笑意：“那，顾先生喜欢排骨炖莲藕吗？”
顾阳怔然；“跟您没有关系。”
随即，他换上了一个得体的笑容：“我看这个点好像还没到查房时间，聂医生特地来跑一趟应该也不是为了了解我究竟喜欢吃什么吧？要是没什么事情还是不劳烦您往这边跑了，要是不知道的人怕是会以为我房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吸引聂医生，您说呢？”
聂致远哑然，片刻之后，他淡淡的看了顾阳一眼：“打扰了您了顾先生。”
“没关系。”
“金…顾先生，您要不要吃些早饭。”聂致远出去许久之后，小圆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到了顾阳的床边上。
“不必了。”
四周又重新陷入了一片死寂，良久之后，小圆又迟疑的开口：“金主爸爸，您应该是误会聂医生了…”她把自己那支装着夸张粉色硅胶手机壳的手机递到顾阳面前。
雏菊花语：天真、和平、希望、纯洁的美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
“您看吧，聂医生真的是真心希望您可以早日康复的，这二十六楼望出去除了楼还是楼，有了这盆雏菊肯定会多一些希望啊。”小圆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顾阳的神情。
顾阳却望着手机屏幕像是丢了魂魄。
“顾先生要不还是吃些早餐吧，不然饿久了也实在是难受。”
“不如就…煎饼和豆浆吧。”
“好！”小圆终于如释重负的展颜一笑，出门之前，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顾先生，您的手机壁纸？”
顾阳微微愣了愣：“不过是随便找的一张网图罢了。”
小圆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留了一句“我马上就回来，你稍等一下。”
手机壁纸？顾阳想了想，鬼使神差的，他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摁亮了屏幕，那是一个男生的背影，个子很高，头发上因为沾染了汗水湿漉漉的凝结成缕，穿着明黄色的一号球衣，黑色的运动短裤，一双一看就是莆田货的骚粉色nike球鞋，他就这么定定的站在洒满了阳光的塑胶跑道之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微微侧过头，好像下一秒就会转过身来对你说“你走得也太慢了吧，豆芽菜。”
被困在病房的生活平静得就像一汪死水。
来医院看望顾阳的人少得可怜，除了林子修偶尔来看一眼，陈妈头两天给他送来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他的母亲蒋茜，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至于他的爸爸......可能他连顾阳现在在医院都不知道
至于故意纵火，顾阳在医院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警察的到来，他心里其实也明白，那只是林子修规劝他是一个借口罢了，但心里竟然也多了几分期待......如果真的进了警察局，说不定蒋茜就能出现了?
说什么故意纵火，其实他真的也没想太多，那天中午，他正巧看到了陈妈在准备午饭，灶台上火焰熊熊燃烧着。
火真是一个好东西，可以把任何东西都化为灰烬。
当然，他说的任何东西不包括自己。
那只是留存在他的房间里的一些零碎玩意，他的曾经。
烧掉就好了啊，他也没有想太多东西。
直到许久不见的林子修忽然撞门而入，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其实顾阳也不在乎这些。
从家里到病房，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换了个型号的囚笼，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再也听不到陈妈在厨房忙活着准备饭菜的声音。
就连李小圆，那个聒噪得不行的丫头，在见识了这些日子他和聂致远的针锋相对之后，也慢慢变得安静得跟刚来的时候不像一个人，一言一行里面都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意思。
就连她一开始拖着来医院的那一行李箱的零食，也只是胡乱的堆放在病房正中央的茶几上，来的那天有多少，到现在就还有多少。
她大多数时候都在早上八点左右来，顺便给顾阳带来一份早餐，又在顾阳准备睡觉的时候离开。
顾阳时常有一种错觉，这个原本阳光开朗的小丫头就像窗台上那株奄奄一息的雏菊一样，因为沾了自己身上的衰气，几乎是要凋零在这个病房里。
他没有种花的经验，想着这花蔫得那么厉害大概是因为缺水的缘故。
他随手拿了一个水杯去浴室接了杯水从花朵上倒了下去，夏天还没有离开的痕迹，这几天的连日暴晒使得花盆里的泥土生出了狰狞的裂缝，这一杯水下去，那花茎更是摇摇欲坠的几乎要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