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缘分么。
宴行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黑如点漆的深眸将沈灼脸上每一寸表情都包揽其中，自然没有错过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疏离。
明明抗拒他的靠近，而在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却流转着说不出的深情，这种别样的矛盾美在沈灼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挑起了那根被宴行藏得很深的劣性。
不枉费他折腾这一遭。
“明天晚上有空吗？还没谢你昨天的事，一起吃个饭？”宴行泰然自若的挑了个正当合适的理由，朝沈灼抛出了手中枝桠。
“……啊，”沈灼想到昨天晚上的高额车费就有点心疼，语气都低了下去，“有的吧，就是可能会比较晚。”
“晚点更合适。”宴行的话里别有深意，手指夹了张名片递过去，“打电话我去接你。”
那张质感十足的纯黑烫金名片上只写着“宴行”两个字和一串电话号码，没有任何身份介绍，却让人不敢轻视，沈灼的目光顺着名片看了过去，最后落在修长的两指上，伸手接了过去，然而轻轻抽了下却没抽动。
沈灼抬眼看了过去，宴行这才松了名片，然后转身走了。
凛凛寒风吹得学生将拉链又往上拉了几分，三两个女生挽着手撑了一把伞挡风，笑着从沈灼身边跑进教室，嬉笑絮语不绝于耳，他分明站在热闹中，而所有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于寒风中挺立的瘦削背脊透着无法言说的压抑与孤寂。
鸦黑的名片将纤长的五指衬得更加白皙，沈灼垂下眼皮目光落在上面，拿着名片的手伸向了垃圾桶，定了几秒，眼中神色一暗，他呼了口气，转而将名片塞入了口袋里。
……
两天时间过的飞快，沈灼站在晟大门口等几个学生，颜回是第一个冲出来的，沈灼一眼扫过去几个男生看上去心情都还不错，沈稚更是冲他丢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眼神。
两个女生落后了几步，其中一个眼睛红红的，一直在自责，梁诗忙在身边安慰，沈灼问了才知道是有个实验步骤做错了，一听几个男生一人几句的安慰，逗她乐，反而是沈灼不懂得怎么安慰人，只好拍了拍她的头，“考过就算了，以后注意就行。”
他看了他们笑着问：“天这么冷，想不想去吃火锅？”
“想！！”
沈灼打电话向年级主任何苗苗报备过了，便让司机开着车去找火锅店。
沈老师允诺他们今天晚上放开了吃，结果这一吃就吃了两个多小时，结束已经八点多了，出火锅店的时候各个都捧着肚子。
沈灼也被辣出了汗，拎着外套坠在后面，沈稚本来在和颜回他们聊天，突然倒走了几步凑到他跟前，他瞥了沈稚一眼，“怎么了？”
沈稚摸了摸脑袋，露出一个带着好奇的傻笑，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问：“哥，你不是不吃辣吗？”
沈灼脸色未变，空出的手敲了一下沈稚的脑袋，悠悠道：“以前不吃，现在喜欢吃了，不行吗？”
“行行行。”沈稚捂着脑袋躲开了，突然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灼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追问，微沉的目光中闪过一缕忧思。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沈灼，性格喜好有太多差异，沈稚会察觉到越来越多的不同。
回到晟中已经临近十一点，白日里人声鼎沸的校园一片寂静，路上偶尔三两个学生从自习室出来往宿舍走。
沈灼将住宿的都送到宿舍楼下，最后只剩下他和沈稚，沈稚不住校，沈灼给他送到校门口，沈家的司机已经在候着了，沈灼看着他上车，也朝他挥了挥手便转身往回走。
突然身后传来沈稚的声音。
他坐在后座，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喊：“哥！”
沈灼回身看他，沈稚黑亮的眸子绽着一抹光，少年音里洋溢着激动和兴奋，大声喊道：“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沈灼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冲他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沈灼那辆宝马7系停在地下车库，这个点车库基本上都空了，只有零星几辆车停在这里，库里灯光暗淡，沈灼耳边回荡的都是他自己的脚步声。
他爱吃辣，今晚吃了顿火锅，心情都好了不少，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摸车钥匙，却不防触到了一张卡片。
是宴行那张名片。
拇指在光滑的边缘滑过，随后又掏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他用拇指和中指掐着卡片的两头，食指戳着中间把玩。
倏然——
叭——
短促沉闷的喇叭声响彻整个车库。
沈灼被这一声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魂都去了一半，手上把玩的名片被捏成一团，接着又是白透的两道亮光直直打在脸上，他伸手挡在眼前，等眼睛适应了强光，才看了过去——
宴行站在改装过的大G旁边冲他打招呼。
沈灼气结，低声暗骂了一句。
再抬眼时这人已经站在他面前。
“？”沈灼抬头看他。
宴行道坦然道：“请你吃饭。”
沈灼：“？？？”
沈灼两只眼睛里都挂满了问号，隐晦又含蓄的用眼神关心了一下宴行的脑子是否正常。
然后他就带着一身新鲜的麻辣口的火锅味上了这辆黑色大G。
周五的晚上路上依旧车流涌动，大G发着低沉的轰鸣汇入车道。
宴行似乎格外钟爱黑色，车里暖气足，他依旧穿了一件黑色丝质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上，面部线条流畅硬挺，棱角分明的轮廓透着一丝冷峻。
“想吃什么？”
安静的车里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让沈灼吓了一跳，心虚的收回目光，有些慌乱的盯着前车的尾灯，心不在焉的“啊”了一声。
车里又沉默了几秒。
随后宴行带着几分戏谑的问道：“好看么？”
“什么？”沈灼疑惑转头，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邃的黑眸中，那一瞬间，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跳了两下。
沈灼攥紧了手指，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而这时路口红灯转绿，宴行收回视线，一脚踩在油门上，越野车如离弦之箭飞驰出去。
沈灼抿了嘴唇，微微泛白的五指慢慢舒展开来搭在腿上，没有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