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镜花水月第五章 初启（五）
“易孑没有生母，”易云波澜不惊地语出惊人，“易孑只有两位父亲，一位是如今的定阳王易城，而另一位如今不知所踪，我只知道他名叫顾倾。”
“男子……也可以？”苍羽此时的心情难以用言语形容，“可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
“有一味药可以使男子亦能生育，不过一生只有一次机会。据说此物叫灵孕丹，至于当年父亲是为何会服下这味药，我并不是很清楚，但依我来看，多半不是他自愿的，反而像是被人下药。”
苍羽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他想，自己竟然知道了此等事，若是告知他人，估计断无活路。
“此事你不用担心若是不小心告知别人会如何，因为但凡在京城生活过的百姓几乎都知道这些。”
苍羽手中的茶盏一时没有拿稳，差点全泼在桌上。
这定阳王府的家风……着实是太开放了。
后来易云似乎又说了什么，但苍羽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脑海中始终想着那个能使男子亦可生育的药，越想越觉得奇怪，这种违背现实的药物是从何得来的？据他所知，百越的巫蛊之术可无法制作出此等邪物，难道……这世间真有鬼神存在？这么说来，师尊说的他曾遇见过神明这一事难道也是真的？
苍羽满怀心事地与易云道别，直到他回到马车上时心中依旧想着这些事。
“师尊，这世间当真有能使男子生育的药吗？”
易凌抬眸看着他：“易云告诉你的事还真不少。这药，的确有，不过如今是无人再能炼制出来了。”
“为何？”苍羽不解。
“……天地初启之时，灵气浓郁，它从至纯之物中诞生。古时的人们以灵气为基修行、炼药，灵气逐渐被消耗殆尽，加之如今世间至纯之物几乎消失无踪，灵气早已消逝。易云所说的‘灵孕丹’，正是由灵气炼制而成，所以如今世间只剩一颗，就在定阳王府中，不过它被父亲藏于府中深处，无人知道它究竟在哪里。”
“原是如此……不过，师尊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易凌蹙眉看着他。
苍羽被看得莫名心虚：“我问的有什么不对么？”
“看来，你这些年从未进入藏经阁阅读古籍，难道你一直都在修炼吗？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若不经常阅读古籍，又怎能在这江湖之中生存？”
眼看着易凌又开始长篇大论地说教，苍羽只好移开目光放空大脑不去听。
他自然知道读书与习武二者皆不可荒废，但自己实在是读不进书又能怎么办呢？再说了，如今……不是还有师尊在他身边吗。所以，至少现在，他不需要了解这么多。
“苍羽，方才为师说的话你可听清了？”易凌面色有些不悦，“为何你总是如此？若你一直不愿去了解这几百年来究竟发生过什么，以后免不了要被他人说成武痴。”
“我觉得武痴也不错，至少不用看那些陈旧生涩的书。我向来不喜欢看这些……师尊再怎么逼我也是无用的。”苍羽心意已决，充耳不闻。
或许的确是从前未曾与苍羽有多少交流，如今易凌也不知如何才能说服苍羽，只好暂时放弃。
“等等，”苍羽似乎想到什么事，十分吃惊地说，“师尊和易云师叔，不会都是定阳王与那位顾倾的孩子吧。”
“……”易凌揉了揉眉心，“不，为师与易云确实是顾倾的子嗣，但我们与定阳王并无血缘。
“顾倾是位多情之人，在遇到父亲之前，他流连于美色之中，我与易云，皆是他与其他女子露水情缘之后留下的。”
“那……”苍羽感觉自己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定阳王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庭，“那为何师尊会成为……世子？”
“父亲一向重情重义，他在顾倾消失无踪之后四处寻找他留下的子嗣，我幼时被他接回王府之中，那时易孑不过才四岁，体弱多病，况且他虽有纳妾但尚未娶妻，而妾室从未有过身孕，那个孩子，名不正言不顺，无法担任世子……因此，父亲选择了我，他说，这算是还了顾倾一个人情。
“对我而言，定阳王是恩重如山的义父，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违背他的要求。虽然我并不愿混迹于京城权利之中，可我这个养育之恩，是一定要还的。”
易凌而后沉默不语。他难得有些心情低落，但这点低落转瞬即逝，他一瞬间又回到了平时处变不惊的模样，对苍羽说：“有些事，你还是不去了解最好。有关定阳王的事颇为复杂，你如今只需关注自己的身世便好，这些牵扯到朝廷局势的事……你若了解太多，也会脱不了干系。”
“可这件事与师尊有关，”苍羽脱口而出，“就算师尊如今不愿说与我听，我也会自己去了解。”
“也不知是谁方才还说不喜欢看那些生涩难懂的书籍。”易凌轻声笑道。
苍羽意识到易凌似乎在打趣自己，有些羞恼，心中闷着气，低下头不再言语。
“如此容易动气可不是一件好事。”
苍羽还在心中嘀咕，忽然觉得有什么微凉的东西碰了碰他的脸颊，转头去看，竟然是……一只水做的鱼。
他活像见了妖怪一样：“这这这是什么？！”
“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的幻影，”易凌微动指尖，这只游鱼便化作水汽散失在空气中，“为师本以为你看到这个会开心一些，没想到反而吓到你了。”
“……”苍羽愕然，“师尊方才不是说，这世间的灵气早已消失了吗？”
“灵气其实并未消失，但如今灵气的数量已远远不及从前，因此已经无人能够调动灵气了。为师在幼时偶然发现自己能够感知到灵气的存在，本以为这是正常现象，直到后来无意间调用灵力时被他人发现，才知道原来能够调用灵气的才是当世的‘怪胎’。”
易凌略微收拢五指，他的掌心中重新出现了几只小游鱼，环绕着他的手掌游动着。
“为师对灵气的控制并不精确，目前只能让这些灵气化形。以后到了京城，为师几乎不可能终日与你一起。这些化形而成的鱼可以伴你左右，你若遇到危险，它们会告知于我。”
说罢，他手指微动，小鱼们转而游向苍羽，在他附近转了几圈，而后仿佛融入他体内一般消失不见了。
“这……师尊为何如今才和我说这些？”苍羽轻轻触碰方才那些小鱼融入的地方，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门派中耳目众多，若是贸然与你说这些，会被有心之人听到。如今此处已是京郊，帝王管辖之地，自然无人敢造次，”易凌说着，将他身侧的剑取下，“这柄剑你收着，上面有为师的灵力，可以护身。”
苍羽惶恐地接过来，他最终还是问道：“师尊……为何今日你待我如此？往日你可从未这样。”
“嗯？”易凌似乎被问住了，“为师……从前待你很不好吗？”
“……至少师尊从来不会关心我的生死。”苍羽小声说。毕竟易凌从前教他武功，基本只会直接动手，苍羽曾经也有几次未能躲过，受了不轻的内伤，耽误了好几天的功课才缓过来。
“以后……不会了。”
苍羽越想越觉得今日的易凌十分古怪，他甚至觉得手上这柄原属于易凌的配剑格外烫手，他差点都拿不稳。
等等，说起来……他记得那些小本本上面曾说，对习武之人来说，配剑无异于是自己的命，若是将配剑交出去，就相当于是将命交给别人了。而且……
那小本本上面的二位主角正是在情深义重之后交换配剑，从此相伴一生。
现在的情况，不就很像这些无聊的话本上面写的吗？！
怎么办，他真的好想把剑还回去，但是这样一定会让易凌伤心……况且，易凌对他是什么感觉他确实不知，但自己如今对易凌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心中还是有数的，既然易凌无意间将配剑交给他，那么不如顺水推舟……
苍羽摘下自己的配剑，递给易凌：“师尊将配剑交给我了，总不能身边没有武器防卫，既然如今我已有师尊的剑，那自己的剑理应是用不到了。”
说完，他也不管易凌究竟有没有接，直接将剑塞到了对方手中。
易凌低头看着手中被塞过来的剑，记起这似乎是苍羽用自己在外挣下的第一笔钱去请人为他量身打造的。当年他不明白为何苍羽不愿意动用琼玉派的资金，这点钱分明不会影响到什么。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当一柄剑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时，唯有自己去争取才能有那种……苦尽甘来的幸福。
现如今这柄苍羽最钟爱的剑就这么交给了他，易凌一时也弄不明白苍羽究竟是什么意思。自己将配剑赠与他可以说是为了护他周全，可苍羽明知道自己会操纵灵气护体，可却依旧要将配剑塞给他。
易凌自然是明白互赠配剑是什么情况，可他以为苍羽应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他当真会愿意交换配剑吗？
他不动声色地将配剑收起来，说：“此处距离京城还有一炷香的距离，你先休息一会吧。到了京城，需时刻紧绷，若是休息不好，会格外疲倦。”
“好。”
许是昨夜入睡确实有些晚，苍羽刚一闭眼不过多久便入睡了。
易凌在一旁看着苍羽熟睡的面容，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他的指尖微动，天地间珍贵的灵气化作一条水蓝色的鱼，缓缓游到苍羽唇边，轻轻一碰。
易凌一愣，随后面色微红地挥掉这条鱼。这些灵气化形的东西……基本都会按照使用者本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来行动……幸好，苍羽方才已经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