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老狐狸
不知靠了多久,后背被窗棱硌得生疼。我想睡会儿,要是能有个人陪睡就好了,我开始后悔没把阳澈拐上床了,理智有个屁用。房里光线昏暗,除了厚重的地毯找不到一丝温暖的气息,脚踏着楼梯的摩擦声,在空旷的房内回响,就像是有人陪一样。
我回到卧室把窗帘关严,房间里暗得像已经到了深夜。我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思绪很乱,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排解这种情绪。
我翻开通讯录,界面停留在老狐狸的号码上。最终还是拨了出去。一个甜美的女声接的电话,她说董事长正在开会,一会儿让他给我回。我说好。我也听不了捏着嗓子的声音,直接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我在想怎么跟老狐狸开口,他会不会同意我的心血来潮。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亮了嗡嗡地震动。我按了接通键,“爸。”那边静了两秒,随即开口:“笙哥是我,快到窗边来。”
我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阳澈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头上戴了一顶红色的毛线帽,刘海儿在帽子边缘微微翘着。他圈起手对我喊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于是他挪向一边儿,用一个踢踏舞的收尾双手做了个展示的动作。
一个憨憨的雪人从他身后露出来,又尖又长的红鼻子,两条树枝做的手臂支棱着。阳澈把帽子摘下来戴在雪人头上,然后冲我招手,我懂他的意思他想叫我下去,我笑了笑没有回应,我不知道他能否看懂我的意思。他做了个失落的表情,然后拿起树枝在地上写字。
正在这时电话开始震动,这次是老狐狸。“爸爸,”老狐狸在听筒那边嘘寒问暖,说下雪了要注意保暖。我答应着。他又问:“休息够了吗?到公司来帮帮爸爸吧。”他不提我也会要求,我说:“爸爸你收购的那家娱乐公司给我吧,让我来管理。”老狐狸犹豫了一下说:“刚刚收购过来,目前比较乱,人员关系也很复杂,你贸然空降会不会被排挤?工作能不能顺利开展?我主要是怕你太累了。”
我一边听他打太极,一边看着阳澈在雪地里蹦跶,他指给我看刚刚在雪地上写的字:让他陪着你。最后那个句号,像是画好又毁掉的心形。我在玻璃上写了thanks。阳澈指了指右后方那栋房子,又跟我挥了挥手,往那栋房子走去。
“爸爸,你是不是舍不得?如果舍不得就算了。我就随便说说。”我懒得再说什么,准备挂电话。
“小笙,爸爸没那个意思,你让我想想。”老狐狸说想基本已经答应一半了,如果我没猜错他考虑的应该是怎么安抚自己的新情人吧。
那就等等吧,反正我也不着急。
老狐狸的态度让我对这家娱乐公司兴趣更浓了,他为难能让我体验到极大的心理满足。我打开手机购物软件,买了两本娱乐公司运营宝典,又搜索了下星逸娱乐的相关信息。网上的资料太有限,最多的就是昨日的收购信息,而被收购的原因也只被一句经营不善一笔带过。
这方面问庞大头比在网上大海捞针靠谱多了,我拨通老庞的电话,那家伙气息不大对。
“大……大美人,给哥哥打电话有事儿吗?”老庞喘息着。
“这才几点呀哥,天还没黑呢~”我意有所指。丫可能是属泰迪的。
“兴致来了哪儿还管天黑不黑呀,是吧宝贝儿?”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子撒娇叫琦哥的声音。庞大头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知道他有多少个宝贝儿。
“行吧,忙着还接什么电话呀这是准备给我听现场?你先忙。”我准备挂电话了。
庞大头气息粗重地说:“别呀,我已经忙完了。”
我说你这也太快了,人姑娘能满足吗。他在那边骂了句艹。插科打诨之后,我说想了解下星逸旗下艺人的情况,还有高层的人事变动。
庞大头猴精,他问:你爸是不是想让你接手星逸?我说:是我想找个地儿练练手,总不能一直靠老狐狸养着。
老庞说星逸之所以被悦沐收购,是因为之前星逸的老总陈恺为了捧自己养的小玩意儿,投资了一部大制作的耽改电影。行内很少有公司会独资出品一部电影,因为风险未知,按常理来说会拉其他投资商合资,来稀释风险。陈恺为了哄人高兴不但要拍还要在国内上映,就为了给苏辰轩吸粉儿。其他股东不同意,认为耽改风险太大,如果非要拍就直接拍耽美,国内上不了可以去国外参加电影节评个奖啥的。陈总不听,一意孤行地投了资,谁知道先是赶上疫情院线无法放映,紧接着又是官方限耽令,这样一来资金周转不过来,这才走了拍卖这条路。
老庞接着说,星逸没捧出过一线明星,二三线到是有一两个,更多的是不入流的小演员,要想拎出个能给公司赚钱的还要挖有能力的经纪人才行。
庞大头给的信息可比看娱乐公司运营宝殿有用多了,我说改天请他吃饭,想去哪儿吃随便选。他说还有个事儿得跟我说,诺诺就是签的星逸,让我多照顾照顾。
这也太巧了。
我说:只要老狐狸让我去,那不就是举手之劳嘛。
寒暄了几句,听筒里传来哼哼唧唧的女人声音。“一边儿自己呆着去别他妈乱摸,没看见我有正事儿。”老庞难得冷言冷语,反正这是我第一次听到。
我说了句快活去吧,就挂了电话。
雪还飘着,阳澈刚刚写地上的那句话不见了。陪着也只是说说而已,就像这个雪人儿,明早太阳一出来也就化了。阳澈的帽子还在雪人头上戴着,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我裹了件大衣,走到雪人前,本想把帽子取走回头还给阳澈,我站在雪人对面,与它对视。那双眼睛好像带了情绪一般,直勾勾地看着我。虽然它是冷的,或许它也希望可以暖一点,我忽然与它有了惺惺相惜之情。我蹲下,把帽子上的雪花掸掉,从地上捧起一捧雪修补了下它的身体。
我看了眼后面那栋房子,三楼的窗帘动了一下,我回头的时候冲着那扇窗笑了笑,应该是阳澈站在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