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满满都是嘲讽
“行吧，那你就慢走，路上要小心一点，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说一声，报个平安。”
曲泽年抱臂站在门口，看着消瘦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视野当中。
夜晚气温降下来格外的冷，水泥地面积累的寒气顺着人的脚底板往身上钻。一阵冷风吹过来，卓阳更是瑟瑟发抖，裹紧了衣服也无济于事。
“好冷啊，以后都要好好清理，绝对不能像今天一样了。”
卓阳将双手放在唇前，呼出一口热气，又搓了搓掌心，将带着温热的手掌附在腹部。
暖暖的热气隔着衣服传进来，虽然微弱，但到底还算是有点效果，腹部的疼痛没有那么明显了。
远处市中心的灯火依然璀璨。
漫无边际的灯光像是星碎铺满大地，冬日里萧寂肃杀的氛围全被驱散，最后剩下的只有城市惹人迷眼的灯红酒绿。
卓阳走上了一座高架桥。
在这里刚好可以瞧见韩止燃的公司，他每天路过都会驻足瞻望一会，只可惜自己从来没有近距离观察过，韩止燃也不准他去。
“小阳，小阳！这边——”
蓦地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卓阳猛地回头，看到了把车停在路边的曲泽年。
他将车窗降下来，看到卓阳远远站在桥边，于是招了招手喊他上车：“快上来，我捎你一程。”
窗外的风景渐渐远去，车水马龙从身旁一闪而过。
卓阳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窗外，神色看起来落魄又悲怆，曲泽年只以为他是不舒服才会这样，于是开口询问：“你怎么了，还不舒服吗？我干脆直接带你去医院吧，正好我要过去。”
“啊，”被身旁的人唤了一声，卓阳这才回神，以为是自己乱动惹人不耐烦了，于是忙乖乖坐好，一动也不敢动：“没有，就是外面很好看。”
目光所及之处是韩止燃的公司，但是没有人知道自己和韩止燃在一起，身旁的人也并不知晓。
曲泽年看起来心情不错，和卓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脸上漾着按耐不住的笑容，卓阳这才意识到身旁的人刚刚说话的内容，忙慌里慌张询问：“对了年叔，你去医院干嘛？”
“哦，我老婆怀孕了，我几分钟前才接到他的电话，现在要去市中心的医院接他。”
迎着卓阳惊讶的神色，曲泽年得意的开口介绍：“我还没跟你说过我老婆吧，他也是男人，很优秀很好看。他最近总是肚子疼，又总是想吐，我说了带他去检查他不肯，非说自己吃坏了肚子，结果他自己跑去检查，发现怀了我的崽。”
“男人！男人也可以怀孕吗？！”卓阳大为震惊。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呢？
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小阳，你太单纯，太不谙熟世事了。”曲泽年振振有词：“你不知道这世上有部分男性可以怀孕吗？这一类男性的腹网膜可以受孕，但是比较困难，胎儿也比较脆弱，受到刺激很容易流产。所以我现在就去接我的爱人，想立马见到他，保护好他。”
说不出来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卓阳只觉得震惊，只觉得意外，甚至还有些羡慕曲泽年和他爱人的感情。
所有的人都可以很好，除了他和韩止燃。
不知名的高楼大厦中，韩止燃居高临下，看着星星点点的光斑，淡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缩紧。
所有的一切都渺小的近似蝼蚁，似乎全部都能踩在脚下。
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是输家，依然是个失败者。
“阳阳，我真的很想你，真的很舍不得你。我用了十年时间走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你不在我身旁？”
“如果当时没有认错别人，没有遇见和你极其相似的人，我会不会已经找到你了......”
“如果你现在出现，我会不顾一切奔向你，将所有的东西拱手相让。”
口口声声念叨的并非后来的卓阳，反而是他从前的爱人，从前的白月光。
那是一尊神，哪怕万物变迁，海枯石烂，神依然是神，高贵明艳的不容亵`渎。
即便是后来一模一样的替身，哪怕做的再好，都只能是赝品，只是一尊泥塑。
吾心安处即为乡。
韩止燃觉得自己早就失去故乡了。
那些地方没有一处为自己而亮。
即便身居高处，身旁有人谄媚奉承，他还是孤寂迷茫，还是孑然一身，亦如眼下被冠以“卓阳”之名的后来者。
想到今天失控打卓阳的那一巴掌，想到在宴会之上接到的那通委屈巴巴的电话，韩止燃心头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放下了手中苦涩的咖啡，最终还是拿起随手搭在椅子上的衣服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就到这里吧，我先走了年叔。”
到了卓阳指示的地点，曲泽年看着黑黝黝的小巷，关切的问了一句：“这里吗？看着挺黑的，你自己可以吗？”
“嗯，可以的，谢谢年叔，你快去医院吧。”卓阳知道眼前的人急着去医院，急着去见自己的爱人，所以几乎是直截了当的道谢，一点时间都不耽搁。
“行，那我就走了，对了，这个你拿走吧。”
曲泽年从车窗里伸出手，递上一个红白相接的软膏，看起来崭新干净，连包装都没来得及拆。
“这是什么？”
“一个消肿的软膏，可能对你的脸好一点。我之前给我老婆买了一打，现在他不怎么用了，这个我还有很多，你拿一个吧。”
盛情难却，卓阳也不想耽误曲泽年的时间在这里推拒，于是没有犹豫接受，接着眼睁睁看着曲泽年的车远去以后就转身走进巷子。
昏暗的小巷和楼道寂寥无人。
回来的太晚，不少住户已经早早落锁，只有门缝最底下还透漏出几缕室内的光线。
卓阳以为今天还像往常一样，家里的屋子又是空空荡荡，一片黑暗，可当他停下脚步时，才有些意外的意识到屋子里居然有光线。
往日里除了自己在才会亮灯的地方居然亮着灯，卓阳先是心头一喜，随后又有些慌张，小心翼翼的掏出钥匙打开门。
是止燃回来了吗？
他不是说今天不回来吗？
随着金属门锁与卡扣相接的一声响，面前的门被打开。
卓阳第一时间四目张望，可他并没有见到期盼的身影。
“所以......是我忘了关灯吗？”卓阳有些失望，浑身上下的力气瞬间都被抽走。
他抵着房门，将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接着就失力慢慢蹲下来坐到了地上。
“去哪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说好的茄子，里脊，排骨呢？”
卧室内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像是一头小鹿撞在心口，带着卓阳的心脏碰碰直跳。
他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瞧过去，看到了俊朗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卧室门口，轻轻倚着门框笑着看他。
只可惜，
并非欢喜，而是厌恶。
对方脸上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