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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月初的早晨,天还是暗的,空气中凝结着寒意,青白色的水雾缥缈萦绕在山间,一阵鸡鸣划破寂静,唤醒微微晨光。

仿佛下了一整夜的雨,石子小路是湿的,嫩绿的新芽上挂满了毛绒绒露珠,寒意在迷蒙的春风下渐渐消融,钻出了淡淡的泥土芬芳。

小桥,水流,石板长桥,还有在田间悠闲吃草的大水牛。

乡村的清晨恬静而惬意,山水人家相得益彰,风中更是飘着若有若无的桃花香。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如果没有那些不速之客的话。

“大家动作快点!都打起精神来!赶紧把设备都运过去,别耽误今天的拍摄了!”

河岸边,一栋老房子二楼的木窗从里面被人不爽的一把推开,一个游魂似的脑袋斜枕在窗台上,半长的黑发盖着脸,隐约能看见一只向上翻的白眼正幽怨的盯着远处乌泱泱的人群和车辆。

“吵死了......”

男子幽幽开口,直到人群和车队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他才没长骨头似的枕着窗台翻了个身,缓缓呼了口气,合上眼睛准备睡个回笼觉。

忽然“吱呦”一声,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打着哈欠,闭着眼睛一步三晃的走到床边,手脚并用的爬上床,沙包似的一头砸在男子白皙的胸口上。

“师傅......外面好吵啊......”

“......”

“师傅......?”

“闭嘴,师傅被你砸死了......”

女孩似懂非懂的抓了抓头发,然后一手钳在男子胳膊上,轻轻抬起一条缝,扭动着身子钻了进去,让男人的手搭在她背上,下巴枕着他的侧腰。

一大一小迷迷糊糊的睡了没两分钟,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男人猛地惊醒——是风吹开木门撞在门框上的声音。

虚惊一场,睡意被驱散大半,脑袋里是沉沉的,身上也是沉沉的。

“桃夭夭,跟你说了多少次,进屋后记得关门。”

李成蹊提溜起睡迷糊的桃夭夭,小家伙缩着身子睡得直流口水:“是,师傅......”

李成蹊无奈,不知道小家伙说得是梦话还是胡说,拎着她放回床上躺好,盖好被子,随手抹去了腰间的口水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耷拉着双眼系好衣服关门下楼。

“难得见你早起,平时这点你还在会周公吧。”

“周公要是听见外面的动静,怕是连夜都要圈着被子跑路。”

李成蹊趿着布鞋穿过天井进了堂屋,点上三炷香朝屋里屋外拜了拜,然后插进案桌的香炉里,又拖着脚步进了里屋。

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洗漱完了,额前垂落的发丝湿漉漉的,只胡乱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随手往脑后一抹,解下手腕上的红绳随意一绑,看向天井里桃树下慈眉善目的老人。

“还是年轻好啊,年纪大了,想睡都睡不着。”

“要不咱换换,”李成蹊踩着老布鞋一屁股瘫在树下的摇椅上,“你试试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被吵醒的滋味?”

“再忍忍,过几天就好了。”

老人笑容依旧,温和的说道:“怎么说我都受了人家的香火,给个面子嘛。”

李成蹊哼哧一笑,慵懒的摇着:“我说这大清早的,土地爷屈尊大驾我这小破观,合着是怕我闹事呗?”

“你就别折煞我了。”

老人苦笑,冲了杯茶递给李成蹊:“都知道咱们嘟嘟的心肠最好了,自然不会跟那帮凡人计较。”

李成蹊看了眼老人手中的瓷杯,犹豫片刻后,伸手接过,两指夹着杯盖略过杯口,小饮一口:“一把年纪,操碎了心啊。”

“彼此彼此。”

“事先说好,”李成蹊说,“我跟他们进水不犯河水,但他们要是自己惹出了麻烦......”

“师傅......”

话说一半,桃夭夭揉着眼睛,一晃一晃的抓着栏杆从楼上下来,抬头喊了句“土地爷爷早”,然后爬上摇椅,抓着李成蹊的衣角倒头又睡了过去。

“早啊,桃夭夭,你还是这么粘你师傅。”

李成蹊头疼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把瓷杯放在一旁的八仙桌上:“困了就在屋里睡,老粘着我干嘛。”

嘴上这么说着,李成蹊小心托着桃夭夭抱在怀里,把青灰色的外褂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师傅,你今天不是要上山吗,夭夭要跟师傅一起去......”

“操,差点把这事忘了。”

李成蹊一拍脑门,转头看向老人。

“又是去帮张婆子吧,”土地爷笑笑,“开春后我还没上过山,正好跟你们一块去。”

李成蹊点头,将桃夭夭交给土地爷抱着,把锄头镰刀和背篓放在电动小三轮的后车兜里,虚掩上大门,扶着土地爷上车。

电机出发“嗡嗡”的声音,三轮车沿着水泥的小路在清晨的村庄中穿行,农户们也三三两两的醒了,时不时能听见刷牙洗脸的哗哗水声,朴实而带着烟火味的轻烟从烟囱里冒出头,跟缭绕未散的水雾融为一体。

李成蹊放慢了车速,一一回应了农户们热情的寒暄,随后一路拐上河堤小道,准备渡桥往山里去。

“张婆子,这么早去哪啊。”

“早啊,村长,嘟嘟,”老人肩上架着锄头,锄头的另一端挂着大竹篮,“这不趁春播还有段时候,上山挖点笋子去集市上卖。”

“正好我们也要上山,”李成蹊停车,放下后车斗的挡板,“来,上车。”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娃娃还在睡呢。”

“没睡,我早醒了。”

桃夭夭坐起身,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子:“来,张奶奶,坐夭夭身边。”

“张婆婆,赶紧吧,再晚就赶不上集市了。”

“这,这......”

“上来吧,张婆子,都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

“哎,那麻烦你们了。”

上车落座,电动小三轮载着几人一路往山里的方向,眼看就要过桥了,桥的一端被不知道哪来的铁板封死了,钢丝在桥栏上绕了好几圈,正面还用黑色的油漆写了几个大字。

“拍摄中,闲杂人等谢绝靠近。”

李成蹊心里念着这几个大字,嘴角漏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回头看了眼土地爷,土地爷肉眼可见露出几分窘迫,倒是车上张婆婆气得直开骂:“这帮天杀的,封了路我怎么上山啊。”

说着,张婆婆抄起锄头就准备下车砸开铁板,被几人手忙脚乱的拦住。

“张婆子,别生气,先把锄头放下,别伤着。”

“是啊,张奶奶,别生气,气大伤身。”

张婆婆年纪大了,越劝越上头,三个人都有些拉不住:“他们来才几天就没干过好事,现在还把桥封了,村长,你也不管管!”

“额......临时的,临时的,我去跟他们讲,让他们马上拆了。”

土地爷陪着笑,桃夭夭抱着张婆婆不放,李成蹊心里偷笑,还是劝道:“没事,没事,我们绕一下,从前面走上山还快点。夭夭,赶紧扶着奶奶坐好。”

“是,师傅。”

“尤老师,该准备上场了,副导演叫好几遍了。”

“知道了,你去跟副导演说,我们马上来。”

剧务点头哈腰的退出了帐篷,经纪人烦躁的挠了挠头,小声凑到化妆画到一半就睡着了尤浩初耳旁。

“浩初,浩初,醒醒,该你上场了。”

椅子上的人一动不动,裹着毛毯,戴着帽子,哼哼唧唧的开口:“别吵,困着呢,你去跟外面说一声,今天我不舒服,不拍了。”

经纪人一听,差点没给眼前的正主跪下,耐着性子劝道:“浩初,乖,听话,剧组的人都快等一个小时了,不能再拖了。”

“闭嘴。”

“浩初,”经纪人凑近了点,再次劝道,“这是你出道后接到的第一部戏,我知道你不满意只接到个男三,但你仔细想想,你刚出道半年,星影就将所好的资源都给了你,何况这剧是目前最火的仙侠剧,大名导,大IP,大制作,袁总连后期运作都准备好了,只要一拍完......”

“拍拍拍,拍什么拍!”

尤浩初突然一声大吼:“他们就是有病!天不亮拍什么戏!还大老远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冷又穷!连个酒店都没有!踩在这地上都他妈脏了我的鞋!”

“浩初......”

“闭嘴!老子说不拍就不拍,你去开车,老子要回去睡觉!”

“浩初......”

经纪人咬咬牙,硬着头出了帐篷,没两分钟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快,快快,浩初,快起来,项导马上来了。”

尤浩初动了动,还是不起,冷哼一声:“来就来,等他到了再说。”

“不仅项导来了,投资方的周总也来了。”

尤浩初顿了一下,半睁开眼皮:“周总?哪个周总?”

“周氏集团的周总啊!星影背后的大老板,袁总见了他都得低头,也是这部戏的大投资方!我们听剧组的人说,他今天特地跟项导一起来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经纪人谄媚哄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操!你不早说!赶紧帮我换衣服!”

小祖宗终于肯动了,经纪人急忙叫来助理帮忙,回头的功夫,背后突然一声惨嚎。

“你,你们竟然敢弄脏我的戏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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