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盲女的眼睛（二）
卫知溪悄悄从门框边探出了半只脑袋，看清汤谨川硬朗俊美面孔的同时，也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大概是没想到门后会突然伸出一颗脑袋，汤谨川进门的步伐顿了一下。
目光低低在卫知溪漂亮冷白的面容上停了片刻，他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你好。”
卫知溪跟着说了一声“你好”，插在口袋里的左手忍不住握了握那枚平安扣。
简姜和导演讨论完结果，见汤谨川也来了，就走过来为两人介绍，“汤哥，这位是卫知溪，试镜宋澧的角色，”
“小卫，汤哥应该不用我给你介绍了吧？”
卫知溪摇头，顺着简姜的话喊了一声：“汤哥。”
汤谨川的唇角扬起了一点弧度，冲他笑了一下之后，就转头去问简姜，“试镜结果怎么样？”
简姜看了一眼卫知溪，大大方方地说：“感觉还行，小卫的外形特别适合，就是演技还需要多磨磨，”
“下午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是要试镜宋澧的，YM娱乐的段旭。”
汤谨川的眉心拱起了一点细痕，摆了摆手，“不用了，就小卫吧。”
“好的，”简姜朝汤谨川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悄悄用手肘撞了撞卫知溪，提醒他，“还不快点谢谢汤哥。”
卫知溪学舌，“谢谢汤哥。”
似乎是被他的态度逗笑了，汤谨川唇角勾着“嗯”了一声，然后绕过他们去找导演谈事情。
看着汤谨川走开的身影，卫知溪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转头问简姜，“简编剧，这部电影里所有角色的选择都要问过汤哥的意见吗？”
“你叫我姜姜就好了，”简姜笑了笑，小声和他说：“因为这部电影本来就是汤哥投资的呀，所以他当然有选择演员的权利。”
以为卫知溪是误会了什么，简姜连忙解释：“你别多想，汤哥之所以敲定你，是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早点定下来就能早点开拍。”
卫知溪有些疑惑，“时间不多？”
“是啊，”抱着文件重重叹了口气，简姜说：“你知道陈东泽吧，他去世前为这部电影写了首插曲，歌都录好了，准备等电影上映冲音乐奖，结果......”
“所以现在汤哥打算早点开拍，希望能来得及参加今年下半年的国际音乐赛。”
卫知溪沉默地垂了垂眸，心情也跟着变得有些沉重。
“不说这个了，”简姜将脸颊的碎发拢到了耳后，勉强笑着岔开了话题，“你有经纪人吗？我了解到你刚刚跟恒星解了约，我们需要签一份合同，你是自己签，还是？”
卫知溪想了想，“我自己签吧。”
“也行，”简姜从怀里的文件夹抽了一张纸出来，转了个方向递给他，“你拿着这个去九楼的法律部，合同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是明天出发，主要的取景地是M城的美术学院，整个拍摄过程我们都会在大学城完成，如果你有助理的话可以一起带过来。”
“好。”
“对了，”简姜喊住了要走的卫知溪，“虽然剧本里宋澧是短发的，但是我想你留着长发拍摄，可以吗？”
卫知溪顺着她的话摸了一下自己微微盖住后颈的发茬，原本还打算待会儿去修短，“可以。”
简姜满意地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那你去吧，明天九点汤拾大厦东门见。”
“好。”
去九楼法律部签好合同，卫知溪还惦记着平安扣的事情。
回到七楼，被简姜告知汤谨川早已离开，他只好又把平安扣带回了家。
闻人徵处理好公务，上来就看见卫知溪在收拾东西。
三套衣服，一套洗漱用品，外加一床被单枕头套和一副拼图，刚好塞满一个行李箱。
鬼王大人没事可干，拿了个抱枕压在怀里，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蹲在地上归置衣服，“你这是准备跑路吗？”
“我今天试镜过了，”卫知溪犹豫了一下，说：“明天要出发去M城的美术学院拍摄，”
“你跟我一起，做我的助理。”
“我？”闻人徵反手指了指自己，低低嗤笑了一声，“凡人，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奴役本王？”
“不是奴役，是陪伴。”
“我们说好的，在我红之前，你都得帮助我。”
“今天的试镜是我自己联系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有遵守要捧红我的约定，我可以提出我的补偿。”
闻人徵看着卫知溪被灯影分割得立体英挺的侧脸，一时竟无法反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本王堂堂冥府之主，不可能被你奴役。”
卫知溪怀疑他听不懂人话，“我说了不是奴役，我总得给你找个身份。”
“助理不喜欢你可以做经纪人，但是一般都是带助理或家属，我还是觉得助理比较适合，不会那么突兀。”
闻人徵还是觉得助理的身份低人一等，“为什么不能是家属？”
卫知溪合上行李箱的动作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盖好，边扣边说：“我没有家属。”
他低着头，过长的睫毛低低垂着遮住了眼睛，侧脸线条看上去很柔软，甚至有些孤独。
“而且助理只是一个头衔，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事情。”
闻人徵盯着他脸上的阴影思考了一会儿，就说：“把手给我。”
卫知溪抬起头，目光微微有些迟疑，“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看看你今天有没有遇上鬼。”
卫知溪被他说得脊背一凉，连忙举起空着的左手递过去。
闻人徵握着那截冷白清瘦的手腕蹭了蹭，有些失望。
没有阴德。
他正想说话，余光一瞥，就看见了卫知溪搁在茶几上的平安扣，“你没有把那玩意儿交给你鬼朋友的朋友吗？”
“没来得及，”
卫知溪说着抽回了手，顺势把平安扣收进了明天要穿的外套里，“反正去拍戏还会看见，我到时候再给。”
他追问：“我今天到底有没有遇上脏东西？”
闻人徵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惋惜，“没有。”
“那就好，”卫知溪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鬼王大人，你有身份证吗？”
闻人徵懒懒地靠着沙发看他，“我是鬼。”
卫知溪看着他那张年轻俊美和普通活人没什么区别的脸，默了默，“那我和剧组那边说一声，我们自己开车过去，”
“坐飞机和高铁都需要身份证，你这种情况相当于黑户，幸好M城离这儿不远。”
闻人徵原本想说他动动手指就能过去，但是卫知溪已经起身去了别的屋子，他懒得跟过去，就不说了。
第二天一早，卫知溪把还在睡梦中的闻人徵喊起来。
跟简姜说了一声他会直接去M城美术学院，一人一鬼就开车出发了。
美术学院位于M城的老城区，有近百年的历史，呈小型环岛状。
校门口有棵三十年树龄的槐花树，外墙是气势磅礴的浮雕绘画，波浪、外廊式的异型屋顶线条感很强，显得利落又有艺术感。
因为路况通畅，卫知溪是最早到的。
和门卫说明了来意，对方就引导着他把车停在了学生宿舍的停车场。
正值暑假，只有校工和部分学生留校，校道显得有些冷清。
卫知溪去操场隔壁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回来就看见闻人徵站在一栋教学楼前，眼眸微扬地注视着台阶上那扇紧闭的铁灰色大门。
明明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卫知溪却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无比阴森的寒气。
他视线里的闻人徵，颀长的身形被一层浓重沉郁的黑色包裹着，与他身侧被细碎的阳光穿透的乔木科植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仅仅只是几秒的功夫，裹着闻人徵的黑雾就消失了。
卫知溪捏着矿泉水瓶的长指紧了紧，慢慢走了上去，“是......发现了什么吗？”
闻人徵的眼眸还泛着一点浅浅的血色，低头接过矿泉水，他问：“你知道什么？”
“嗯......”卫知溪不知道怎么说，“就，这个学校好像闹过鬼，”
“十多年前吧，有个女学生在这栋教学楼跳楼，封过一阵子，后来请了法师做法，就没事了。”
基本上每个学校都会有闹鬼的传说，或者干脆说学校就是建在乱葬岗上。
卫知溪昨天查的时候看了好几个版本，有的说不是女学生，是女老师，有的又说不是跳楼，是割腕，还有的说不是女学生，是男学生......
众说纷纭，他也不知道该信谁好。
闻人徵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眼底的血色渐渐压下去，瞳仁又变回了纯粹的黑色，“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死活要我陪你过来？”
卫知溪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
“嗯？”
很快，闻人徵就明白了这个“不全是”是什么意思。
《盲女的眼睛》剧组的导演、演员、编剧、摄影、美术、剪辑、副导演、场记、化妆、服装、道具等等，加起来有将近两百人。
人一多的时候，卫知溪就下意识地站到了闻人徵身后，像是有意无意地做出了远离人群的举动。
闻人徵看着前头黑压压的人群，再看一眼明显不想融进去的卫知溪，“你怕人？”
卫知溪唇角微抿，“不是。”
他只是不太习惯待在人多的地方，觉得说不上话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