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玉京呼保义 豪杰顾少卿
众所周知，妖怪的寿命是很长的，妖族人还能通过不断的修炼使寿命越来越长，活个几百年都不算个事儿，九十岁死都算夭折。
我对顾宙的身份有深刻的认知，所以对他也并不好奇。
比起他的生命周期，我的生命如同转瞬既逝的尘埃，古话说夏虫不可语冰，人跟虫说不明白，虫又何必自讨没趣。
所以，当顾宙问我，能不能做他的好朋友时，我感到意外的同时又有些警惕。
试想一下，人想要和虫做朋友，还对着虫喃喃自语，会在什么情景下发生？
一、这个人在上生物课，企图在做作业前安抚虫子的情绪，以盼一会开剖的时候不溅自己一脸汁儿。
二、他是异宠玩家。
三、他有病。
顾宙难道缺朋友吗？不缺。
就不说他交际圈里的妖怪青年才俊们，连讨厌雄性的脏辫麒麟小美人儿都对他青睐有加。
不过顾宙看上去是认真的，并且诚恳地请求我，以他好友的身份去参加他哥哥的婚礼。
我明白过来，他不是要和我做朋友，而是他需要我这个朋友。
因为我是个人类，顾宙在人类社会留过学，也在有人类的部门工作，且对从人类那里学来的事物非常推崇，是妥妥的亲人派。
徐老板跟我说过，现在妖界主流虽然宣扬和人间友好，妖帝也大力推行改革，学习人间的进步思想，但妖怪和人类的关系是很微妙的。
一部分妖族非常老旧保守，不喜欢人类世界的新兴事物。
甚至有很多妖怪仇恨人类，觉得人类在侵蚀妖怪的思想，教坏妖怪年轻人，让他们天天做人间梦，变得天真、自大、不堪一击。
用一些冠冕堂皇之词把他们忽悠瘸了，然后再把他们往死里坑。
而另一部分，就是顾宙这样的爱人青年，认为人间是善意的，给妖界带来了正向的改变。
觉得那里的资源更丰富，思想更自由，男男女女们的脸上都挂着没被生活欺负过的笑容，不像妖界，百姓时时刻刻笼罩在战争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白色恐怖中。
顾宙带我去婚礼，不单单是要让我熟悉社交，更重要的是，他要向自己的家族和其它家族表态：我顾宙是亲人派，是进步青年，皇上亲自给我们背书，到我们来改变世界了，你们这些搞帮派的老了，阻止不了历史的车轮。
想通了这一关节以后，我再看顾宙，就感觉更加亲切了。
他的身上有和我一样的特质，或者说他学到了人类的特质，并相信自己更像一个人类。
不过，值得一问的是，一个妖开始当人的时候，他的行为是否就具有了迷惑性，是不是连他自己也骗过去了。
我想，我也没有答案。
由于王大人一直在忙，顾宙分身乏术，于是跟我说好，他去接焱国男麒麟代表，我跟蔡问去城东青龙集市游玩观光，消磨一下时间，下午下班再来接我去婚礼。
蔡问虽然凶巴巴的，但是长得实在养眼，刁蛮任性些我也可以接受，于是执鞭坠镫伺候小公主逛街去了。
青龙集市是玉京最繁华的地方，从街东头到街西头有上千家铺子，交易商的乐园，剁手党的天堂。
现在又是年关，别提多热闹了，集市里美酒佳肴珠宝胭脂就不说了，文有猜字谜看台戏听评书，武有摔跤相扑、枪棒弓弩，斗蛐蛐儿、变戏法、扎河灯，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应有尽有。
在这地方，蔡问也不拿腔拿调了，甩开了膀子玩。
就在蔡问不知从哪掏了个面具出来，戴在我头上，带我往妖怪堆里钻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
我正要回头看看是什么热闹，无奈蔡问紧紧抓着我往前跑，也就什么也没看清了。
玩到下午时分，这一声响已经我被抛在脑后。
等回到鸿胪寺，经由同事之口，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我们路过的那个地方，发生了械斗，两帮妖怪炸大街，炸伤了不少商户游客，还可能有人类。
顾宙和男麒麟代表正好在附近，现在应该在帮忙维持秩序、安抚民众。
真是贪玩误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就从那儿过，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伤亡人员里要是有人类，那影响可就恶劣了。
我立刻就要回青龙集市去看看情况，蔡问也放下买的大包小包礼品，要跟着去。
跟着就跟着吧，本来我的任务就是招呼好她。
刚到事故现场，我就看见许多穿金甲的城卫围在了外围，顾宙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路边上。
看热闹的妖怪聚在附近，议论声不绝于耳，我听着好像是什么：
“顾少卿真是智勇双全深明大义…”
“若不是看顾少卿的颜面，那几个人类可就惨了。
“还好有顾少卿…”
“这些贼妖倒也不算穷凶极恶。”
“也是被逼急了吧…”
我正奇怪里面发生了什么，就见前方金甲武士们分开一个口，顾宙和一个高大黑壮的粗犷青年走了出来，周围还围着不少民众，纷纷给他作揖道谢。
顾宙一边抱拳回礼，一边说，“大家不用担心，一应的损失医药费用都去我府上领三倍的赔偿，街道商铺的修缮费用我顾二郎也全包了。”
民众们感激之声不绝于耳：
“顾少卿真是好官呐！”
“菩萨心肠…”
接着，几个灰头土脸的妖怪被金甲武士押带出来，顾宙又对一位看上去地位不低的金甲武士说：“墨大人，这几个汉子就先请您收监，莫要为难他们，待我上奏了朝廷再行处置。”
犯事的妖怪也朝顾宙投以感激的目光，仿佛对自己的行为十分羞愧。
顾宙摊开手，对众妖说到：“今天的事儿已了，大家都散了吧。”
如言出法随一般，周围的民众都如潮水般退去，金甲武士也收队离开，大家该干什么该什么去，街上一下子恢复了平静。
我不由感叹：“顾宙的威望真是不小，感觉上到王孙官僚下到贩夫走卒都喜欢死他了。”
蔡问一脸骄傲：“那当然，顾二哥助妖为乐，仗义疏财，就是天下第一好，别说在玉京，就是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
她还想再夸几句，见顾宙和他身边的青年朝我们走过来，突然脸色大变，转身就跑。
“我先走一步！明天见！”
“欸你…”
顾宙也看见脚底抹油的蔡问了，对企图叫住她的我说道，“不用管她了，她跟罗术不对付。”
罗术？
我的目光落到顾宙身边的青年脸上，一个麦克尔法斯宾德式的大帅哥，不用交流就能断定他是个成熟稳重、气度不凡，有涵养又不失幽默感的绝佳好男人。
顾宙跟我简单介绍了一下罗术，原来他就是男麒麟代表，看样子也和顾宙关系很好了。
能跟敌对的两方的代表都维持友好的关系，也不知道是该夸他手段高明还是魅力超群。
下班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送走了罗术，我坐上顾宙车的副驾驶，这是款双x系敞篷跑车，以我的工资，也就存两百年才买得起吧。
“你受惊了吧？”
上车之后，顾宙没有急着启动，而是在这密闭安静的空间里关心起我的状况。
我说：“嗐，我受什么惊，刚才我和蔡问顾着玩，根本没在现场。”
听我这么说，顾宙没再多问，“那行，咱们去婚礼现场吧，现在去还能吃口热乎的。”
这就要去见顾宙家里人了，我不由有些忐忑：“要不要换身衣服？我们还穿着官服，这样去会不会不太礼貌？”
顾宙的目光投向前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当然也不打算回鸿胪寺换掉官服。
于是我换了个问题：“话说，集市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顾宙掌着方向盘，轻描淡写地说：“那几个汉子是南方匪帮的，跟着卖货的商队进的玉京，本想趁着春节捞点好处，谁知被本地的帮派发现了，两边就打了起来。见事情闹大就想劫持几个外界人做人质，还好他们中有认识我的，不然今天就不好收场了。”
“他们怎么会认识你？”
“以前我喜欢到处游历，去的地方多了，也就结交了一些朋友。
看今天的阵仗，哪是轻飘飘的结交朋友那么简单。
我很不解，顾宙看着就像个一板一眼的理科生，怎么这么会为人处事，连古惑仔都给他面子。
“其实我是在人间的一本书上学来的。”
我想了想人间有什么书还能教这些，就听他接着说：
“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叫…水许传？”
“那叫《水浒传》！”
“不好意思，我中文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