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长得像土豆吃起来像土豆
王大人不喜欢浪费精力，希望我尽快重新投入工作。
虽然我的能力不怎么样，但有个外界人身份，接待各国来宾的时候倍儿给鸿胪寺长脸，所以王大人对我的态度一向不错。
现在我被人变成了顶着猫头的怪东西，那层人类buff也没了，王大人的态度也是肉眼可见的敷衍。
不似我刚来玉京那种排场，这次王大人只是在鸿胪寺群发了一个带着我现在画像的公告，并附言：
【这位是新来的主簿，叫…毛毛，没错，大家以后叫他毛毛就行了。还有那个，刘灿身体不舒服，回人界休病假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三个字，等通知。】
除了毛毛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宠物狗外，我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于是高高兴兴回了鸿胪寺。
一进大门，司宾部的录事汪帅叫住我：“毛主簿！”
我大声应答：“诶！”
汪帅扯了扯我的摇粒绒外套和棉裤，道：“毛主簿，您这身衣服，好像刘主簿那套啊…”
我：“现在流行这样穿。”
汪帅：“啊是吗，没听说过呢。”
我：“指定是。”
汪帅：“你的声音也很像刘主簿诶！”
我：“真是巧了。”
长了这颗猫头以后，我的脸皮也厚了很多，瞎说八道起来没有丝毫歉意。
汪帅对着我硕大的猫头感叹：“哇！还没有见过化形只化身体的妖族！”
我看着汪帅单纯的眼神，凑到他的耳边低语，“不怕告诉你，我可是邪恶的魔妖，最喜欢吃你这种年轻的小妖怪了～”
汪帅脸色刷地白了，僵硬地转过身，拔腿就跑。
吓跑了汪帅，我顿感心情舒畅，大步流星走向了办公楼。
刚到楼下，就见回廊尽头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一身深灰袍子，一头金发十分亮眼的青年。
“呃请问…”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办公楼口，几次欲言又止想叫住路过的官吏，一副想说什么又怕麻烦别人的样子，但是大家都很忙，没时间停下来听他要干什么。
我走上前去，想拍拍他的肩，但看了一眼他腰间的剑，理智告诉我最好别从身后碰一个随身带武器的家伙，于是高声问：
“是雷雳啊，你在这里做什么？”
雷雳回过头，一脸虽然不认识我，但我叫了他的名字令他很感动的表情，羞涩地笑了笑说：“我来找顾少卿。”
“请问您是？”
“我是鸿胪寺新来的主簿，叫我…毛毛就好。”我勉强说出这个名字，都怪王大人，雷雳一定觉得我很奇怪。
我赶紧转移话题，“你来找顾宙吗？那跟我来吧！”
雷雳依旧是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带着雷雳来到顾宙办公室门口，正欲敲门，旁边伸出一个脑袋，对我们说：“少卿大人不在，去礼宾院了。”
我对雷雳说：“应该是去见蔡问或者罗术了，咱们去那里找他吧。”
雷雳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去好啦，太麻烦你了。”
我这人好客，他越是客气，我反而越愿意帮忙，于是说：“不麻烦，本来我也要去点各国的贡礼，顺便给你带路了，走吧。”
雷雳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温柔又真诚地说：“你真好，毛毛。”
这声毛毛叫得我一激灵，说实话，多少有点肉麻了。
不过意外的是，顾宙他爸的护卫竟然是这样一个羞涩内向又容易感动的人，我还以为是那种无情的冷面杀手呢。
主簿的工作之一就是接收并清点各国上贡的礼物，验收、估价然后上交中央，等使者们回国的时候再以同等或数倍价值的礼物回赠，让他们带回自己的国家，彰显宗主国的气度。
于是我和雷雳又来到了礼宾院，得知顾宙在罗术的住处，我把雷雳带到院门口，就止住了脚步。
“我就送到这里吧，你进去就能见到少卿了。”我对雷雳说道。
说完就告辞离开了。
不知怎么的，我脑子里又浮现出斗篷人的脸，对我狰狞又得意地笑着，“顾宙一定会厌恶死你的！”
我这副样子，还是别那么快和顾宙碰面了吧。
“滇国辟水宝珠三百颗，镇海血珊瑚一柱。”
“麓国昆龙筋软甲一副，昆吾丘祝融火一鼎。”
“北焱国六道点生笔一支…”
礼宾院仓库里，我正对着满满当当的礼物一一核对抄录，念到北焱国的礼物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喂！那个不准收！”
我回过头，就见蔡问气冲冲地朝我走来，说着就要伸手去拿礼物堆里一个写满了符文的精致绿盒子。
一旁协助我清点贡礼的使官见怪不怪的样子，眼疾手快地把绿盒子拿起来举过头顶，并淡定地说：“大人，已经送到礼宾院的东西，不可以拿回去哦。”
蔡问气得脸色涨红，又不能在官署里动粗，捏着拳头抗议，“那是我们南焱国的东西！一时大意被北焱国偷走了！”
使官礼貌地道：“这边建议大人先跟北焱国商议，由北焱国使者上书向陛下申请送回焱国，择日交接归还，这样才符合程序呢。”
蔡问大声斥责使官：“北炎国那群无赖根本不愿意还给我们，到底要说几遍你这家伙才明白啊？！”
使官依旧从容，“这个就不属于我们这边的问题了，实在抱歉哦大人。”
我看蔡问头顶隐隐约约好像开始冒烟了，赶紧打圆场，“蔡问大人，仓库里都是灰尘，不如咱们出去再说…”
蔡问这才看见我似的，“你是谁啊？！”
我说，“我是鸿胪寺新来的主簿，毛…毛毛。”
蔡问又看向绿盒子，红着眼框道，“那支笔是高灵真先生送给我们的…如果他知道被南焱国献给妖帝，一定会很伤心的…”
“高灵真…”
我听过高灵真的事，麒麟族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很大程度是因为他，这支笔对蔡问或者说北焱国的意义一定非同一般。
“蔡蔡，不要闹了。”门外传来顾宙的声音。
他和雷雳不知何时来到仓库，两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蔡问哼了一声，偏开头说：“二哥不愿意帮我，就别跟我说话了！”
这两个人居然闹别扭了，真是难得一见。
“你是什么人？”顾宙走过来，打量着我问道。
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是新来的主簿。”
顾宙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鸿胪寺的主簿，不是应该由我调任吗？”
原来我是被顾宙调过来的吗？我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以前竟然没想到这一点，按照九卿制度，的确是由少卿挑选主簿的人选。
我一直认为是外界人可以选择岗位，我才被随机调到鸿胪寺工作的。
顾宙好像也反应过来什么，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
不过他很快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从我手里抽走本子和笔，打开我记到一半的贡品，接着写下去。
“北焱国六道点生笔一支，明日一道送进宫。”
蔡问大声抗议：“顾二哥欺负人！”
顾宙耐心地对蔡问解释道：“你如果在这里拿回去，被陛下发现，鸿胪寺很有可能被降罪，不如把它呈到御前，再光明正大地带走。”
蔡问委委屈屈地问，“…怎么光明正大地带走？”
顾宙道，“今年我也能进大殿，到时我会向陛下陈情，帮你要回点生笔。”
蔡问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又傲娇地表示，“行吧，不过在拿回点生笔之前，我还是对你持观望态度，谁让你天天去见罗术！”
顾宙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那我再补一顿大餐，就当是这两天冷落你的道歉。”
说着转头对仓库里的使官们说，“给你们添麻烦了，大家都还没吃午饭吧，今天我请，去太白楼。”
太白楼是玉京最著名的大酒楼，菜品是万妖国第一绝，乃是公子王孙、文人骚客最喜欢游玩欢宴的地方。
顾少卿说完，仓库瞬间响起了欢呼声，大家放下手中的工作，齐齐向外走去。
顾宙突然退后一步和我并肩同行，问我：“太白楼有一道菜，看起来像土豆，吃起来也像土豆，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不解地看向他，有些不确定地说：“是…是洋芋？”
他举起我的笔记本，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我抄录的贡品名称。
我看着那满页文字，突然想到，整个鸿胪寺的官吏用的都是毛笔，好像只有我和顾宙用圆珠笔。
而且我的字，比较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