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世界末日他也得上班
要说顾宙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什么，一个身材修长，有着乌黑厚实的亮丽半长头发，对人很和善可亲，总是沉默总是思考，身上有很多谜团的英俊男人。
如果加上知道他是妖怪的前提，那更是有一种引人遐想的魅力，他的家族亦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奇怪的是，我总是想到他，却并不想探究他。
因为我对一个人事物的认知是单一的，第一次看见这个人，他是什么样，我就相信他是什么样，即使后来刷新了形象，我依然会保留第一印象。
同理，我第一次来到顾家庄园，这里是一个热闹、喜庆、合家欢的婚礼现场，那我就不会觉得这里会变成别的什么。
就像一潭水，我看见表面是水，那想当然的认为下面也是水，水里有鱼有虾有王八。
我绝对不会想，水里有一炉火，火上正在烤土豆，土豆还在嘎嘎叫。
这就是我思想上的惰性，又或者说，人类都具有这样的惰性。
我习惯了讲规矩、按章办事。
所以当罗文把我带到一扇门前，然后如尘埃般随风消失，把我一个人丢在陌生的环境里面时。
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觉得现在是法制社会，我是外界公民，顾家不会对我做什么。
而且他家在办婚礼，婚礼很安全。
所以我把手伸向那扇门，拧开了门把手，看到了门后的风景。
这是一间昏暗的屋子，只有东南角点着一根蜡烛，正中央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带着大帽的人。
“是你？”
这人一看见我，好像认识我一样，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什么叫是我？你是谁？”我问。
神秘人朝我走了两步，走进从我身后照进来的灯光，露出帽子下的脸。
怎么说呢，他长得是又丑又好看的。
说他丑是因为他的肤色特别僵，僵得发青，还有种塑料的光泽感，三白眼，眼窝十分深，配一个特别细长的鼻子。说他好看呢，是有一种诡异的美，嘴唇红红的，眉毛细挑睫毛浓密，像极了大毛工厂产的早古陶瓷玩偶。
众所周知，大毛的轻工业不怎么样，他们做的玩偶长得都挺邪门的。
对方的脸凑近我，用他那尖细又粗糙的嗓音对我说：“你也是徐老板找来的吧。”
“徐老板也找过我，不过顾宙不大喜欢我，害我白白浪费力气。”
“我说…”我推开这位玩偶大哥，让他离我远一些，“你想说什么就说好吧，少装谜语人。”
他提到徐老板又提到顾宙，让我很不舒服，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
“你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呢，不如我送你一个好东西吧。”他露出一个堪称令人恶寒的笑容，从斗篷里伸出枯瘦的手，朝我伸了过来。
我想躲开，双脚却动不了，跟被胶水粘住了鞋底似的。
“就当是对我失礼的惩罚，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在对方触摸到我的一瞬间，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宿舍，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以后，我默默拨通了徐老板的电话。
“喂，是我，我想回去。”
“说好的三个月？”
“我有困难，坚持不了。”
“你要排除一切难题，砥砺前行知道伐？”
“排除不了，我头上长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
“猫头。”
“啪-嘟嘟嘟嘟——”
随着挂断的电话忙音，我望向镜子里这颗大猫头，以及颤抖的胡须和惊恐的眼神。
我的头，变成了猫头。
一开始我以为是做梦，人头怎么可能变成猫头呢，这不符合生物学规律。
接着我发现这不是梦，我真的长了一颗猫头，一颗白毛猫头，一颗白毛田园猫的头，嘴里还有四颗尖尖的犬齿，舌头上还长了密密麻麻的倒刺！
我不敢摸自己的脸，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于是回到床上，扯被子盖住脑袋，蜷缩进被窝里。
也许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我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么想着，我竟然真的睡着了，要知道我平时睡眠不是很好的。
睡梦中，我又见到了那个怪异的斗篷人。
他怪声怪气地嘲笑我：“你现在不是人也不是妖，你是人妖，啊哈哈哈哈哈哈！”
“顾宙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厌恶得要死的！”
我浑身大汗地醒来，掀开了被子，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天已经亮了，我起身来到洗手间，还是那颗头。
马上要上班了，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去上班呢？可是不去上班，就会旷工，王大人就会扣我工资。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吓了一跳，赶紧回到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谁啊？！”
门外响起顾宙的声音，“你没事儿吧？昨天你怎么自己走了？”
我努力镇静下来，“我…我没事，等不到你就先回来了。”
顾宙又再次问道，“你真的没事吗？要不我进来看看吧？”
“不用不用！”我不想让他进来，被他看到我这颗猫头则更难堪，赶紧说道，“对了，你能给我请个假吗？昨天吃多了有点蹿稀，今天上不了班了！”
顾宙沉默片刻，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声，“好的。”，接着响起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我松了一口气，心里一团乱麻，脑子更是毫无头绪，不知道现在怎么办才好。
这一切会不会是徐老板的阴谋？
难道是妖界人口不够了，他用这种手段把人变成妖，好增加妖界人口数量！
这样也不现实，一个个变也太慢了。
那个斗篷人到底是谁，和徐老板有什么关系？顾宙又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把我变成猫头？顾宙的表哥罗文又在这个事件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不喜欢这种被人操控、失去自我控制权的感觉。
我现在很愤怒，必须得抓到那个给我弄成这样的斗篷人，最好把他胖揍一顿，再把他告上法庭，让他蹲上五百年笆篱子！
找到了行动目标，我调整好心态，换身衣服，再上街买了个带帘子的斗笠，戴上斗笠直奔王大人家。
王大人是我的直属上司，有什么问题找他就对了。
王大人每天和玉面大白狐狸开会到深夜，起床都得到下午了，我这时候登门造访，他大概率是在家的。
听说我来，王大人很有些意外，平时我除了汇报工作，是能不找他就不找他的。
不过等我摘下斗笠，他一下就明白我的来意了。
“这是一种很麻烦的妖法啊，很多年没有见过了，或许是魔妖干的。”
王大人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边说道。
魔妖，是一种魔化的妖族，心灵扭曲且变态，总想着报复社会，三百年前为祸妖界的妖怪就是魔妖。
有的魔妖是修炼不正妖术，慢慢失去理性的妖族，有的魔妖是和基因不稳定的魔族结合产生的有缺陷的后代，就像火麒麟黄泉那样的。
这么说，那个斗篷人长得就诡异，不像正经人，很有可能就是魔妖。
“您有办法帮我变回去吗？！”我焦急地问。
王大人摸着胡子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必须知道对方施的是什么咒术，才能有解决的办法。”
我哭了，“…那我怎么办？”
王大人端详着我的头，“不影响上班吧？”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都这样了您还让我上班？！”
“鸿胪寺不养闲人。”
“我不能这样子去见顾宙…和其它同事！”
王大人灵机一动，“我有个好办法。”
我抹了把泪，“什么啊？”
王大人道：“我给你办个新的入职手续，就是一个长着猫头的，说话声音像刘灿，身高像刘灿，和刘灿一样是主簿，但不是刘灿的新员工！”
“……”
“这样你就可以继续上班了嘻嘻。”
“您真的觉得这样是可以的吗？”
王大人拍着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马上年末了，鸿胪寺还有好多事儿呢，你先委屈一下，春节联欢晚会后，咱们有的是时间解决问题！”
我：我就不该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