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用批判的眼光欣赏一遍
徐三石为什么是徐老板，不是徐老师也不是徐长官？
首先不能叫徐老师，在我这里老师是个神圣的职业，是授人学识的真知者。
也不能叫徐长官，他只是我进入妖界工作的介绍人，并不是我的上级，我的上级另有其人。
叫老板就合适很多。
比如以下老板所拥有的闪光特质，我们徐老板也全都拥有。
第一，一双比武大郎还善于做饼、但是永远没有人见过他做的饼长什么样的双手。
第二，一张从不跟你说清楚工作内容、你做错了概不负责、你做对了全是他功劳的嘴。
第三，一张不论什么情绪下，都一样猥琐的脸。
在徐老板的指点下，我从妖界边境地区的小城市的驻妖馆调到了更加繁荣的大城市，万妖国的首都——玉京。
玉京有多繁荣呢，据说是妖界小新乡、小伦敦、小魔都，不仅国际化，甚至界际化，GDP方面也是相当惊人。
我也非常的期待这次去妖国第一大都市任职的体验，至少够我吹八十年。
令我意外的是，来接我进城的竟然是我认识的人，我的高中同桌，顾宙。
虽然高中时期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了，但顾宙给我的印象就如同打上思想钢印般深刻。
他是高一下半个学期转到我们班的，初给人的印象就是长得非常地高大帅气，在周围的青少年都处于要么冒痘长胡茬、要么抽条瘦拐拐、要么营养过剩土肥肥的年纪，他有着强烈的不符合大环境的英俊。
但如果只是长得帅，那也不至于让我如此的印象深刻，更重要的是他的气质也非常与众不同。
那种气质叫故事感，年纪轻轻就有一种历经千帆的深沉。每天上课也不学习，沉默地看着窗外，下课就去操场上溜达，或者望着学校的绿化带出神，关键老师也不管他，让同学们都非常嫉妒。
甚至过了没多久，还有几个转学生来找他，每天像跟班一样围在他身边，一有人跟他搭话就上去盘问，整得像微服出巡的太子爷一样。
我和他的交集，发生在一个平凡的周五，我正准备去补习班，他突然叫住了我，问我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未知是让人害怕的，神秘是令人敬畏的，年少的我对顾宙就有着莫名的又敬又怕的情绪。
于是我不敢拒绝他，硬着头皮带他去我闲暇最爱去的地方，一个没有人管理的小水库。因为这个水库位置较高，下午时还能看见夕阳。
我就这样和他在夕阳下的水库边钓了一下午的鱼，一下午的沉默相对，我不敢开口问他任何事，也不敢告诉他不去补习班我会挨多毒的打。
第二天我就发现，顾宙变成了我的同桌，那半个高一，我都过得很辛苦。
还好高二开学后，我没再见到他，听说是又转学走了，我感到解脱的同时又觉得些许的遗憾，至于为什么遗憾，我自己也不得而知。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他是妖怪。
我就说，气质这么不羁这么与众不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我们那个地级市普通高中上学，除非他不是人。
顾宙见到我，既没有久别重逢的惊讶，也没有身份暴露的尴尬，礼貌而疏离，就是按部就班来接一个普通同事的态度。
这反而让我没那么忐忑了，把那份水库钓鱼的交情默默地放在了心底。
顾宙说，玉京不让外界独立开设官衙，所以驻妖馆和妖国朝廷的鸿胪寺并在了一起，我虽然是外界人，但也要进妖国的编制，受妖怪的管辖。
鸿胪寺就是妖国的外交部，徐老板跟我说过，因为妖族武德充沛，内部斗争都是世界毁灭级别的大战，所以战争结束后都是一夜回到文明前，全靠人类帮助才能重新建立秩序。
所以现在的妖界，发展程度也就跟人间中原唐朝时期差不多，国家各个机构参考的也是唐朝的配置。
顾宙带我进城的时候，我也有种穿越古代的恍惚感，但大街上的四轮跑车和古建筑间的办公大楼又让我感到赛博朋克般的割裂。
这一代的妖王治理国家较为稳定，所以妖界也引进了不少现代科技，只是妖界没有石油天然气能源，驱动方式靠的是妖力聚起来的灵气，难以日常化，所以只有在玉京这样的顶尖大城市才能看见现代化的产物。
刚到鸿胪寺，还没歇口气，顾宙跟我说，单位给我举办了欢迎仪式，要马上去赴宴。
妖界不愧是人间的友邻之邦，专门为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员工举办宴会。
我以为的欢迎仪式，就是普通的部门聚餐，最多也就是鸿胪寺全体员工一起吃个饭，到了宴会现场，我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妖外有妖。
他们竟然包下了整整一座酒楼，从进门开始铺红挂彩，整整摆了几十桌美酒佳肴，宾客席间还有几十平米的大舞台，舞台左右还有各式乐队，排场之大堪比春晚舞台。
到这里，我就有些心虚没底了，花公家钱这样大吃大喝大玩，是不是不太好啊？
正好顾宙给我引荐了鸿胪寺卿王炎王大人，我谦卑地跟王大人提道：“大人，您看这…这是不是太…”
王大人似乎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亲切地拍着我的肩说：“太铺张了是不是？小刘啊，你就是刚来不了解我们万妖国的规矩，万妖国礼仪之邦，为了欢迎外界友人，这都是应该的，你千万不要拘谨啊！”
王大人这番话，确实让我感到宾至如归，我也就不再扫兴，跟着顾宙入席了。
接着，王大人走到舞台上，声如洪钟地开始讲话：“大家注意了，我们新来的人界主簿，刘灿同志，已经来到了宴会现场，大家一起鼓掌，欢迎小刘的加入。”
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后，王大人继续说道：“小刘是外界人，要向他尽情展现我界的热情和风采，现在请青丘歌舞团为小刘同志献上精彩的舞蹈。”
又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四周灯光渐暗，飘渺的烟雾从舞台上升了起来，随着悠扬的旋律，一群穿着清凉身姿曼妙的大白狐狸踏着舞步走上了舞台，半空中飘下一朵朵洁白晶莹的雪花。
舞台效果甚至是5D的，舞台上飘雪，周围空气都冷了很多，冰雪之舞的氛围更加浓厚了。
看着这充满资本主义腐朽气息的场面，我紧张得有些坐不住了，对身边的顾宙说：“这样真的是可以的吗？第二天不会被举报吧？”
顾宙对我投以一种奇怪的目光，反问道：“为什么要举报，你们拼命读书科举，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我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义正严辞地说：“当然不是，我们是为人民服务！在我们人界，这些都是不好的，是腐败！”
顾宙举起酒杯，平静地喝了一口，说：“那你现在已经看了，怎么办？”
我更加地义正严辞地坐回去，“我要带着批判的目光看！把这些和后面的节目都批判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