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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雪落

  “是我平日太纵着你们了,竟这般不知分寸!”

  翌日清晨,刀疤脸一脚刚踏出房门,便听到一声呵斥,站到栏杆边往下看了一眼,见是昨日那群人,那长相绝美的男子不知是因何事动了气,面色有些难看,他心中好奇,便招了小二上来,“那些人怎么了?”

  小二斟酌片刻,低声道:“这几位公子着急赶路,外边下着小雪,晚些时候下大了这路可就不好走了,偏生同他们一起的那几位姑娘昨夜喝了酒,到现在还没起身呢。”

  刀疤脸一愣,问道:“下雪了?下多久了?”

  “不到两个时辰……”小二顿了一下,犹豫片刻道,“爷若是要赶路,还是早些动身的好。”

  刀疤脸点头,吩咐小二去备热水和早膳,随后转身去了华服女子的房间,“小姐可起了?”

  看守的人道:“刚起身不久,侍女已经进去伺候了。”

  刀疤脸点头,压低声音问道:“昨夜可有异样?”

  “没有,那些人回到房间后就没再出来过。”

  刀疤脸放下心来。

  楼下,陆云书面色不虞地将众人训斥了一番,见他们低头不语又有些不忍,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这次就先饶有你们,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既安一喜,提起茶壶将他的茶盏添满,谄媚道:“少主大人有大量,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陆云书嗤笑一声,不予理会。

  没过多久刀疤脸一行人下了楼,吃过早膳便动身离去。

  陆云书喝了口热茶,抬眸看了一眼,恰巧一名侍女也回过了头,两人对视片刻,侍女含笑冲他点了点头,陆云书一笑,端起茶盏向她示意。

  一个时辰后芷月才搀扶着青萝和青芜跌跌撞撞下了楼。

  陆云书见三人精神不济,训诫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让既安到城中雇了辆马车,又买了些干粮,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出了郁州城众人一路往北,芷月侧躺在马车上阖眼假寐,青萝和青芜坐在离她很远的距离,两人紧紧挨在一起,身子轻颤,看着彼此陌生的脸面露恐惧。

  这张脸不是她们自己的,她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昨夜都还是好好的,一觉醒来就变了样,那个年纪看起来比她们小上很多的小姑娘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们,如果忽略掉她手中泛着冷光的匕首,那真是一个十分惹人怜爱的姑娘。

  “青萝”小心翼翼地看了芷月一眼,半晌像是下定决心般狠吸了口气,战战兢兢问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把我们抓来要……要做什么?我们公……我们家小姐若是发现了一定不会……”

  “闭嘴。”芷月冷冷吐出两个字,都没睁眼看一眼,易容本就费神,更何况她还是同时给四个人易容,一直忙活到寅时一刻,着实是累得够呛,“本姑娘现在只想歇息,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待着,再多说一个字本姑娘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两人下意识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她,大气都不敢出。

  马车外,既安骑着马落后陆云书半步,小声抱怨道:“做什么要带着两个累赘,直接杀了不是更省事儿?”

  陆云书惊讶道:“她们做了何事惹恼了你?竟让你动了杀心。”

  既安摇头,“没有。”

  陆云书眨眨眼,“那是为何?”

  既安烦躁地挠了挠头,道:“靖都那可是天子脚下!那些权贵明争暗斗,城中不知安插了多少眼线,带着她们稍有不慎便会被人瞧出端倪,她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可若是累及少主,我……”

  陆云书会意,这孩子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含笑看了他一眼,道:“无妨,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翻不出什么风浪。”

  “我还是觉得杀了她们最是稳妥。”既安心里清楚他说的没错,可仍是忍不住担心,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之事,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陆云书无奈道:“你既这般放不下心,便将她二人交由你看管吧。”

  “那不行!”既安忙道,“我若不在,谁来照顾少主?”

  “那你想如何?”陆云书哭笑不得,“你想杀了她们也不是不行,但易容术最多维持半个月,时日一到便会露出破绽,青萝和青芜也会陷入危险之中,你确定要这么做?”

  既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我思虑不周。”

  陆云书不在意地摆摆手,本想宽慰两句,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既安被他带回千机阁时才两岁,幼时的事情怕是早已不记得了,这些年衣食无忧,又有芷月等人相伴,过得无忧无虑,性子便直率了一些。

  从前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现在毕竟不一样了。

  祁璟恒心思深沉,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露出一丝破绽,前世他们败就败在太相信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犹如五雷轰顶。

  既安藏不住事儿,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了脸上,长此以往,祁璟恒必然会发现端倪。

  陆云书叹了口气,性情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变的,慢慢来吧。

  既安见他叹气,却又一言不发,顿时有些局促不安,有心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但一时半会儿又实在想不到说辞,只得向一旁的风影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风影瞧着好笑,略一思索后,问道:“少主为何不直接将那北羌公主掳来?这样岂不是更加省事。”

  陆云书道:“青萝青芜伪装成侍女绰绰有余,但若想替代耶律瑶还欠些火候。”

  这一代北羌王子嗣不少,但最出众的却是女儿身的耶律瑶,她熟读兵书,在政事上颇有建树,深受北羌百姓爱戴,只可惜历来没有女子继位的先例,否则她必是下一任北羌王最合适的人选。

  北羌王年事已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的那些兄弟早就对她虎视眈眈,此次来大琞不过是寻找盟友,以求庇护。

  说起来这耶律瑶和祁璟渊倒是有几分相似,只可惜她选择了祁璟恒,无疑是与虎谋皮,所以最后她也落了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陆云书将祁璟渊给的玉佩拿在手中把玩,蓦地嗤笑一声,论起心狠手辣,祁璟恒若认第二,这世上便没有人敢自称第一了。

  “那为何不直接……”风影比了个手刀,轻轻划过脖颈。

  陆云书笑道:“确实可以一劳永逸,但后面便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耶律瑶若是在大琞国土上出了事,大琞势必要给北羌一个交代。千机阁纵是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但这样反倒更容易引人怀疑,朝廷与江湖表面的平和也会被打破,届时千机阁两面受敌,得不偿失。

  若是此法可行,他大可在见到祁璟恒那一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除去,永绝后患,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孤身一人倒也罢了,与祁璟恒拼个鱼死网破一了百了,可如今故人仍在,他要顾忌的太多,若是真的杀了祁璟恒,他又该如何和祁璟渊解释?至少在杀祁璟恒之前,他要让祁璟渊看清这人的真面目。

  前方不远处有座茶棚,摆着两张简陋的小木桌,几个百姓穿着厚重的冬天坐在那里喝茶,风影见状便没再追问。

  既安眼珠一转,笑嘻嘻道:“少主冷不冷?既安去给您买杯热茶吧?”

  雪虽然不大,但落到身上还是有些湿冷,陆云书抬头看了眼天色,摇头道:“不了,赶路要紧。”

  既安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撇了撇嘴,闷闷地应了声:“哦。”

  陆云书无奈解释道:“郁州到靖都路途遥远,途中也没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路面若是积了雪后面的路就更难走了,还有不到一月便是年关了,你总不想在路上度过吧?若是想喝茶,到了东篱居让你喝个够。”

  东篱居是靖都最好的一座茶楼,是千机阁放在靖都的眼睛,每隔十日便会往千机阁传递一次消息。

  既安神色微敛,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风影转头对身后众人一挥手,高声喊道:“抓紧时间赶路,别误了年关。”

  .

  十日后,众人抵达距靖都不足三十里的一座小镇上,众人寻了间客栈稍作休整,风影和既安按陆云书的吩咐,到镇上的成衣铺买了几套寻常百姓的衣物分发给众人。

  陆云书低头喝了口粥,道:“既安、风影和芷月带着那两个侍女和我一起,其余人按原计划分开入城,小心行事,别露出马脚。”

  众人应声。

  芷月疑惑道:“为何不一同入城?”

  陆云书道:“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盯上,后面办事会麻烦许多。”

  芷月了然地点点头。

  临近靖都,路上的行人便多了起来,越靠近城门越是拥挤,陆云书他们的马车被挤在人群中间,怕伤到百姓,走得十分缓慢。

  好不容易挤到城门前,又被守城的侍卫拦了下来。

  “车上是什么人?下车接受盘查。”

  既安从车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侍卫身前,从腰间的钱袋里拿了一锭银子递到侍卫手里,赔笑道:“官爷,车上是我家公子和三名侍女,我们是来靖都投奔亲戚的,您看……”

  侍卫将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冷声道:“去,把车帘掀开。”

  既安面上一喜,心里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跑回去掀开了车帘,这城门前人来人往,那两个侍女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能不下马车最好不过。

  马车内,陆云书正襟危坐,含笑冲侍卫点了点头,芷月坐在两名侍女中间,亲昵地挽着两人的手。

  侍卫远远地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道:“行了,赶紧进去,别耽误后面的人进城。”

  既安连声道谢,和风影一起驾着马车进了城。

  芷月笑盈盈地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走到陆云书身旁坐下,小声同他说话。

  两名侍女面色惨白如纸,僵直了身子坐在车内,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一根细小的银针没入喉咙,只露了小小的一截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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