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生
“少主，少主？！”
陆云书微微皱眉，一睁眼便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惊得他倒退了几步，唤他的人忙伸手去扶他，“诶诶，少主你怎么了？！”
陆云书惊疑不定，待缓过神来才看清眼前之人是一直伺候在自己身边的既安。
既安自幼便跟在自己身边，性子虽然跳脱些，却也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最后为了保护他死在了千机阁的那场大火里，那时的既安尚未及冠。
陆云书心口发酸，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柔声道：“既安啊……”
既安眨眨眼，茫然地看着自家少主。
“倒是没想到的第一个见到的是你。”陆云书以为他来到了地狱之中，“既然你在这里……那璟渊呢？他是不是也在？还有栾萧，你有看到他吗？他应该比我先到的，他们还……”
陆云书一顿，“好吗”两个字被他咽了回去，苦笑着摇了摇头，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啊？”既安被他问糊涂了，“少主你在说什么？我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吗？栾公子自然是在药王谷啊，我们今日要去药王谷取药材你忘啦？至于璟渊……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他是谁啊？”
陆云书愣住，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一向精明的脑子顿时变得混沌不清。
既安见他神情呆滞心里也有些慌了，将人扶上了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往药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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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谷内，栾萧绕着陆云书转了两圈后在他跟前站定，伸手在他呆滞的眼前晃了晃，最后得出个结论，“你家少主这是……傻了吧？”
“栾公子你别开玩笑了！”既安都快哭了，“来之前还是好好的，路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就这样了。”
“难不成……”栾萧摸着下颌想了想，“是因为太久没见我所以相思成疾了？”
既安：“……”
他在心里骂了句不要脸，转头去看自家少主，面露担忧。
既安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陆云书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栾萧，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祁璟恒是个疯子，只因栾萧曾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他一丝温暖，便情不自禁的爱上了栾萧，甚至固执地认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他废掉了栾萧的武功，将他囚禁在王府里，怕他逃走，甚至挑断了他的脚筋。
陆云书永远忘不了再次见到栾萧的那一刻，他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般躺在床上，两眼空洞无神，与从前那个肆意洒脱的人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可现在……栾萧好端端地站在他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陆云书站起身给了栾萧一个拥抱。
栾萧和既安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等等！”好半晌栾萧才回过神来，用力推开了他，“陆云书，你可别告诉我认识了二十年你突然发现自己爱上我了，我跟你说这事儿我可不认啊，我什么都没做……”
陆云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我……我很想你。”
“别！”栾萧惊得倒退几步，躲到了比自己矮一些的既安身后，“我们自幼相识，就差穿一条裤子长大了！你……你趁早打消心里的念头……”
既安这才回过味儿来，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下，片刻后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少主啊！您到底为什么想不开啊？栾公子他……他是男子啊，这也就算了，他长得还没您好看呢，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陆云书：“……”
“哈？”栾萧气笑了，揪着既安的耳朵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刚说什么？嫌我没你家少主好看是吧？行啊，以后受伤了你可别来求我。”
既安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地讨好道：“栾公子你别生气啊，我就那么随口一说，我这不是……”他瞟了陆云书一眼，压低了声音，“我这不是为了您着想吗……您也不希望少主真对您动那心思吧？您就别跟我计较了……”
“不计较？可以。”栾萧道，“那你说说我和你家少主谁好看？”
“……”既安纠结了半刻，如实道，“……少主好看。”
栾萧一掌拍在了他背上。
既安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被拍疼的背。
眼前的画面在陆云书最后的那几个月里是想都不敢想的，可现在却是真实发生在眼前，他看着两人打闹的身影，眉目都变得柔和起来，感慨道：“真好啊。”
栾萧只知道他说话了，但没听清说的什么，于是偏过头来问：“你说什么？”
陆云书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栾萧面露狐疑，他觉得今日的陆云书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最后只能归咎于数月不见的原因。
“哎呀……”栾萧一拍额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光顾着跟你们胡闹了，忘了正事儿，云书你跟我来见个人。”
药王谷有间密室，里面放着栾萧最宝贝的药材，这些药材极其珍贵，栾萧都是自己亲自处理，从不假手于人。
两人一路无话，栾萧走在前面，步子有些急促，陆云书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渐渐变得恍惚。
跳下悬崖的事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他很清楚自己没有生还的可能，纵是看到栾萧和既安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如记忆中那般嬉笑打闹，他也只以为这是一场梦，只是这梦太过美好，他不愿醒来。他从不信鬼神之说，也不曾想过死而复生这般离奇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密室门打开的那一刻。
陆云书站在门口，怔愣地看着躺在石床上的男子，记忆如潮水般翻涌，将他的双腿死死定在了原地。
栾萧回头看了他一眼，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栾萧……”陆云书双眼不曾从男子身上移开，声音中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这是哪一年？”
“永兴二十三年。”栾萧皱眉，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今日到底怎么了？莫不是病了？”
永兴二十三年……
陆云书将这六个字在心里反复咀嚼，终于确定这不是梦。他是真的死了，但也确确实实活了过来，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回到最阴暗难捱的那一年，而是回到了一切因果开始的那一天。
许是老天真的开了眼，听到了他临终前的话，所以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让他来讨一份血债。陆云书双手渐渐握成拳，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
祁璟恒，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噩梦！
陆云书收敛思绪，定了定心神，抬脚走进了密室之中，他盯着男子打量了许久，极力克制着不去触碰。
男子生得俊朗，眉宇间略显锋利，身形修长，虽然昏迷着眉头却微微皱起，只是脸色太过苍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柔和，他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胸口处蔓延的血迹让陆云书皱起了眉。
栾萧走上前，道：“前日药童去后山采药时在山泉边发现的，你也知道我在山泉种了许多珍稀药草，山泉与药草互相滋养，相辅相成，倒是让山泉吸收了不少药性。他当时伤得很重，误打误撞进了山泉倒是为他自己争取到了活命的机会，我自是不能放任不管，但是……”他顿了一下，面露为难，“千机阁网罗天下消息，他的身份你应当知道。”
陆云书眸子微闪，半晌点了点头，“大琞七皇子，御王祁璟渊。”
是他的……璟渊啊。
栾萧叹了口气，“从前的朝廷与江湖互不干扰，近几年朝廷却已经渐渐将手伸进了江湖中，大小摩擦不断，眼前两方虽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平和，但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撕破脸，他身份特殊，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才借着取药材之便找了你来，你怎么看？”
陆云书眯了眯眼，毫不犹豫道：“救。”
栾萧耸耸肩，对这个回答并不觉得意外，“师傅曾经告诉过我，身为医者，在面对病患时需得摒弃心中杂念，意志坚定，但很多时候我都做不到，每每这个时候我都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药王谷，就如现在这般，当我还在因他的身份而游移不定时，你却能很快做出决定。”
陆云书笑了下，前世栾萧也曾对他说过一样的话，医者都有一颗悲天悯人的人，前世的他或许真的比栾萧更适合药王谷，但现在的他是不行的。
他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纵是重活一世，过往种种仍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眼前的祁璟渊尚在人世，可上一世却是真的死了，直到自己死的那一刻也没能将他的尸身找回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他不是善人，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这一世他只想护住重要之人。
栾萧见他不语，颇感无趣，摆了摆手道：“救就救吧，只不过他伤得太重，少不了要用上我几株千年人参，但愿他不要太小气，诶……他不会醒了就翻脸不认人吧？那我可亏大了。”
陆云书哭笑不得，“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你又不是他。”
陆云书心道我不仅知道他不会翻脸不认人，还许了你不少好处，不过这话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想了想道：“我不是在么？还能让你吃亏不成？”
栾萧细想了下觉得很有道理，陆云书此人温文尔雅，又取了个饱含书卷气息的名字，乍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加上他容貌昳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柔弱可欺，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有一身不俗武功呢？栾萧和他相识多年，同辈人里还没见过能打得过陆云书的，收拾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通了的栾萧最后一点顾虑也没了，兴高采烈地跑去准备药材。
陆云书将密室门关上后回到了祁璟渊身边，直到这一刻他才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这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
祁璟渊的呼吸有些微弱，陆云书一一抚过他的眉眼、鼻子、薄唇，顺着白皙的脖颈一路往下，最后停留在胸口的位置，怕压着他的伤口，陆云书的动作很轻，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便将手收了回来，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璟渊。”陆云书低声唤道，眼底是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他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到祁璟渊放在另一侧的手轻轻动了一下。